第12章 无恶不欢的网友们

又呆愣了片刻，楚又莘这才想起来，又怀着复杂的心情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奚岚这个名字。

含有奚岚这个关键词的网页不比龚学琛少，就如潘琼所说，大家认定奚岚就是龚学琛的同谋，这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理所应当形成同盟，一起策划复仇。

网友们同样以“不得好死”这类诅咒炮轰奚岚，认为她不比直接纵火的龚学琛少承担一点点罪责。

只不过万能的网友们没能人肉出奚岚的下落，对于这点，他们极为郁闷无助，好像一腔愤恨没有发泄的出口，就要被憋死一样。

好在他们可以在网络上用世界上最恶毒的文字去谩骂诅咒奚岚，他们把无法付诸于行动的感情全都化成丑恶的文字。

楚又莘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十几名同学会统一口径集体说谎，只为了包庇一个人而把罪名栽赃给龚学琛？

他们当年还只是刚刚成年的学生啊，还没有沾染社会上的世俗风气，更加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们统一战线，而且面对法庭法官仍然坚固，毫无破绽的众口一词？

还是说，是龚学琛在说谎，他根本就是纵火者，那封遗书只不过是发泄一通，让网友们不要再步步紧逼，他并不会真的自杀？

没有答案。

“我是自杀的，这一点必须明确。我绝对不是被什么激进分子或者当年死者的家属谋杀，更不是被当年的真凶杀人灭口。

“我是自杀的，被郭筱婉那群人诬陷，被网上那些不明真相便对我施以咒骂的无知者逼死的。这一点必须明确！”

安禹喆反复看着龚学琛遗书中的这段话，越看越觉得这段话不简单，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激进分子和当年死者的家属这两个群体的确有杀害龚学琛的动机。如果遗书是凶手伪造的，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这两个群体中的某一个呢？

凶手制造了密室，又伪造遗书，为的就是把龚学琛的死归咎于以郭筱婉为首的目击者以及对龚学琛实施网络暴力的网友。

安禹喆一夜未睡，他找到7年前纵火案的卷宗重新翻看，又在网上搜索这些年来网友对纵火案以及嫌犯的评论。

清晨太阳升起，安禹喆对于7年前的纵火案深入了解，也疑窦丛生。

关于纵火案和坠楼案无非有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纵火犯的确就是龚学琛，凶手坚信此点，时隔7年，凶手杀死龚学琛，并伪造为自杀，在伪造的遗书中说谎，以龚学琛的口吻否定罪行。

总结来说就是，龚学琛是纵火犯，他的死是他杀案件。

第二，纵火犯不是龚学琛，当年的目击者们因为某种原因集体说谎。

凶手坚信龚学琛是纵火犯并杀之而后快，伪造遗书，利用密室伪装自杀现场。

凶手不担心他伪造的遗书会让警方重新调查7年前的纵火案，相反他希望如此，因为他坚信纵火者是龚学琛，所以认为重新调查说不定能够找到证据证明龚学琛的罪行。

总结：龚学琛不是纵火犯，他死于他杀。

第三，龚学琛是纵火犯，遗书是他自己在说谎，他想要了结自己残破的人生，但却死不认罪，要用自己的死给人世间留下最后一个永远无法被证实或推翻的谜题。

总结：龚学琛是纵火犯，他是自杀。

第四，龚学琛不是纵火犯，遗书不是伪造的，内容也全都是事实。龚学琛的确想要一死以证清白，想要让警方重新调查7年前的纵火案，还原真相。

总结：龚学琛不是纵火犯，他是自杀。

安禹喆觉得凶手应该不会是龚学琛遗书中提到的那个目击者们共同说谎包庇的真正纵火犯。

因为如果是真正的纵火犯，一定是希望龚学琛继续替自己承担罪名，不希望当年的案件重新掀起波澜，不希望警方重新聚焦，以免真的查出真相波及他。

所以就算要杀死龚学琛造成死无对证的局面，他伪造的遗书也应该是认罪自杀，而不是否定罪行后自杀。

排除了龚学琛自己圈定的凶手范围中的纵火案真凶，还剩下激进网友和受害者家属。

安禹喆觉得网友们虽然在网上口诛笔伐，凶狠异常，但要说真的能够因为跟自己切身利益无关的事情愤怒到杀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最后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是当年受害者的相关人，至亲家属。

尽管有了以上分析，但安禹喆还是无法排除那四种可能性中的任何一条。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就他个人的情感倾向而言，他更愿意相信龚学琛的无辜，相信他是被谋杀的，而不是真的因为屈辱而自我了断，这样未免太过凄惨。

想着想着，一个名字浮现出来——奚岚。

奚岚，7年前龚学琛的同班女同学，跟龚学琛一样，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同样有动机纵火，报复欺负她的女同学，也是那场火灾中的幸存者之一。

杀害龚学琛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奚岚呢？是遗书中刻意避而不提的7年前龚学琛的同伙？

如果凶手真的是当年跟龚学琛狼狈为奸的奚岚，两人因为某种原因反目，遗书是奚岚伪造的，那么她就绝对会在欲盖弥彰的时候把自己排除掉。

虽说郭筱婉目击的人影是个男人的身形，但奚岚也可能有男性同伙。

如果当年的纵火案真是龚学琛和奚岚共同策划的复仇，他们是同谋，那么奚岚也有杀害龚学琛的动机：

她担心龚学琛迟早会顶不住压力承认罪行，把她也供出去，打破现在的平衡，毁掉她现在隐姓埋名不错的生活，所以她杀人灭口，同时伪造遗书，死不认罪。

因为如果龚学琛在遗书中认罪了，那么人们一定会坐实奚岚与他是同谋。

奚岚的下落目前未知，至少网友们没能找到她。也好，那么就看看到底是人肉搜索名不虚传，还是警察寻人更胜一筹吧。

安禹喆认为他绝对有必要找到奚岚，这个目前来说最具动机的嫌疑人。

“安队，”董超奇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门，走到安禹喆面前，“我已经仔细勘验过现场的窗户附近，无论是房间内还是外楼墙体都没有可疑痕迹。

“尤其是长满青苔的外楼墙体，那些青苔一丁点人为损坏的痕迹都没有。如果有凶手，我敢肯定，他走的一定不是窗。”

安禹喆当然听得出董超奇的弦外之音，他的意思是这案子根本就没有凶手，就是纯粹的自杀。

在这一点上，安禹喆站在了所有同事的对立面，他就是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这个密室太过刻意。之前那四种推测的可能性中，安禹喆明显倾向于他杀的那两种。

“难道密室的机关在于门？到底怎样才能在门外移动那么沉重的铁架呢？”

安禹喆问自己，也在问董超奇，“如果第二道软包门也是向外开启的，那就很简单，只要开门站在门外，利用什么工具拉动铁架至门口后再关门即可。可问题是，那道门是向里开的，不关上门是没法移动铁架的。”

董超奇耸耸肩，“毕竟是直通走廊的入户门，我检查过，门框和合页等等全都没问题，绝对只能单向朝里开。而且关上以后严丝合缝，连个门缝都没有。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机关，能够从门外移动门内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沉的大物件。”

安禹喆挑起嘴角微笑，竟然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谢岩急匆匆冲进安禹喆办公室，“安队，龚学琛的遗书和死讯在网上已经炸了锅啦。有网友在朋友圈发布了龚学琛坠楼的照片，转发量惊人。看角度，好像是从上方拍摄的，应该就是龚学琛的邻居。”

网络世界真是瞬息万变，半个小时前安禹喆上网时还没看到有关于龚学琛的死讯。

他赶忙又打开网页，果然，网民们的实力不可小觑，龚学琛尸体的照片犹如病毒迅速扩散，弥漫整个互联网。

更让人玩味讽刺的是，之前网上那些小部分指责网友对龚学琛奶奶和雇主太过偏激、过分、殃及池鱼的网友们站了出来，并且翻身似的占据高地，开始大肆指责当初那些不明所以就兴风作浪的网友，称他们在吃人血馒头，龚学琛的死虽然是自杀，但他们都是在背后推他坠楼的凶手。

小众翻身占据高地，很快就又发展成为主流大众。他们浩浩荡荡地霸占着各大网站的评论区，自媒体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