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眼不是摄像头，所以眼见为虚

郭筱婉一头雾水，不懂安禹喆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事儿我只告诉了我的同学吴茜，别人谁也没说。我知道跟龚学琛在天台那种地方见面有危险，所以告诉吴茜，我每十分钟微信报平安一次，如果超时还没有报平安就让她马上报警。”

“这么说，吴茜知道你们约在富丽华超市的天台？”安禹喆确认。

“是的，我告诉了她地址，这样报警后警方也能及时来救我。安警官，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会问这个？”

安禹喆不想现在告诉郭筱婉他更加偏向于他杀，因为一旦说了，郭筱婉一定会以此去网上为自己辩白，说警方跟她是同一阵营，到时候搞得满城风雨，不但等于给嫌犯提醒，也把警方也拉入了网络对战的阵线中。

于是他不答反问：“有没有可能你的邮箱被盗，有别人看到了你的邮件？”

郭筱婉迷茫地摇头，“不知道，但我的密码还挺复杂的，邮箱这阵子也挺正常。安警官，到底怎么回事啊？”

安禹喆提出要带郭筱婉的笔记本电脑回去检查，看有没有被黑客入侵的痕迹，还要来了吴茜的联系方式。

郭筱婉又追问了几句，安禹喆斟酌了一下说：“郭筱婉，你的证词与现场证据不符，你说亲眼看到了龚学琛身后的人推他坠楼，可是现场窗边根本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龚学琛的两枚清晰且没有剐蹭的脚印，显示他是自己从容地跳下去的。

“所以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你在说谎。狼来了的故事你一定听过，你在一件事上说了个小谎，以后便再也没有诚信，大家会认定你说的其他也都是谎言。”

郭筱婉又挣扎着辩白了几句，说不出所以然，只是重复自己没有说谎，苍白又无力。

安禹喆不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目光直直逼视她。

终于，郭筱婉在安禹喆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的确，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推他，我只是看到他站在龚学琛身后，而且他的身影还在动。但当时房间里真的还有一个人！

“他一定就是凶手，不然怎么会见死不救？为什么不阻止龚学琛跳楼？一定是他逼龚学琛跳下去的。

“而且当时龚学琛在空中动作极为夸张，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看得出，他根本不想死。” 郭筱婉极力辩解。

安禹喆倒是相信郭筱婉的后半句话，不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是人的本能，并不能以此断定此人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无奈地摇头，“身为证人，你只要告诉警方你看到了什么，不需要你的主观加工想象。”

“对不起，我，我担心你们不相信我，就像7年前那样，我的话会被忽视，所以才……”郭筱婉委屈抽泣。

“现在你再重新回想一遍，把当时看到的情景重新说一遍。记住，我要客观事实，不要主观加工，有拿不准的地方也要明说。”安禹喆像个严厉又严谨的老师。

郭筱婉按压胸口，停止抽泣，尽量冷静地闭上眼，足足回忆思索了一分钟。

“一开始没有白光，我只能通过龚学琛窗前的台灯看到他站在窗前，一只手还举着手机跟我通话。哦，不，应该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他很瘦，双肩一高一低，跟龚学琛的身形相似。

“然后那道白光射过去，我就看清楚了那的确就是他，那张脸不会错的。而且我还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当时我以为是重影。

“可很快，龚学琛就跳下去了，几乎是他跳楼的同时，他身后的影子好像也动了一下，到底动没动，我也说不准。不过龚学琛跳楼后，我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就站在窗前比较靠后的位置，原来那真的不是重影。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他转了个身，侧对着我，好像往前走，又好像没走，我也说不准。但很快，那道白光就消失了。我就再也没看见他。对，就是这样。”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影是个男人？”安禹喆追问。

郭筱婉为难地摇摇头，“现在想想，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男是女。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就是个轮廓，其余我什么都没看清。不过看轮廓，更像是个高大的男人。”

安禹喆叹了口气，站在凶手的角度，当时的确应该靠后一些， 免得被对面的郭筱婉看到，可凶手没想到，不管他站得多么靠后，那道准时降临的白光还是暴露了他的存在。

“很好，那么接下来你继续秉持着这样的客观态度，重新回想一下7年前你目击的画面。不急，时间有些久，你慢慢想。”安禹喆的态度缓和下来。

郭筱婉弱弱地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其实，其实7年前我并没有看清楚纵火犯的脸。”

“什么？”安禹喆刚刚才有所缓和，又马上爆发，“可在法庭上，你可是口口声声地说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龚学琛啊！在法庭上你也敢撒谎？”

郭筱婉忙不迭摆手，“不，不是，安警官，你听我说。我看不清纵火犯的脸，那是因为龚学琛实在是太黑了。

“当时可没有什么耀眼的白光，我们又在楼下往上看，有一定距离，要是换做别的同学，以我的视力，我是说戴眼镜后的矫正视力是绝对可以看清面目的。

“可是龚学琛实在是太黑了，他的五官都隐没在黝黑的肤色里。再说了，我们班上就他那么一个皮肤黑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安禹喆眉心打结，沉默不语，一边等待郭筱婉继续，一边在脑中勾画当时的场景。

“而且，我还看清了龚学琛的衣服，全班同学就他一个人穿校服。还有他的发型，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对了，他掏出打火机的手我也看到了，也是黑色的。当时别墅里只有我们全班40名同学，除了他还能有谁？”

郭筱婉还是觉得纵火者就是龚学琛，虽然更改了描述，但结论不改。

都说眼见为实，但这个眼见的主体是人，并不是能够客观再现当时场景的录像，眼见的人转述的过程难免会增加几分主观喜好和自以为是的臆测，减少一些他潜意识里不愿看到、主动躲避的盲点，所以这个眼见为实也极有可能变为眼见为虚。

郭筱婉的目击正是如此。

安禹喆感慨之余幽幽地开口，“涂黑手和脸不难，揉乱头发轻而易举，哼，校服更是全班同学人手一件。”

郭筱婉突然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看样子7年来她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一丝一毫。

她夸张地大叫：“你是说，有人，有人冒充龚学琛，打扮成他的样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