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羊最适合做替罪羊
安禹喆耸肩，“不知道，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当初你真的该跟法官客观陈述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断定纵火犯就是龚学琛。”
安禹喆知道，郭筱婉是班长，从小到大一直学习成绩优秀，一直是班干，深受老师的喜爱和信任，这也养成了她自以为是的性格。
而她当时的证词很可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他同学，那些同学跟她一样，没有看清楚纵火者的五官，但因为同样的理由，因为班长的带头表率，在从众心理和责任分散效应的群体心理意识作用下，他们也就成了所谓的目击证人。
郭筱婉突然一把抓住安禹喆的手臂，恨不得跪下来苦苦哀求。
“安警官，我求你，千万不要把我刚刚跟你说的告诉别人，千万要保密啊。如果让网友们知道了这些，我真的会万劫不复！
“你不知道，你没有成为过网络暴力的对象，你不知道那种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我，我在网上被他们一人一刀，千刀万剐了一样！”
安禹喆没有马上甩开郭筱婉的手。
“那种感觉可以想象。放心，我当然不会大肆宣扬，更加不会捅到网上。但警方内部必须公开，这是办案需要。”
郭筱婉像是没听到安禹喆的话一样，神经兮兮地嘀咕着：“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不能。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让我生不如死，搞不好会杀了我！千万不能，千万要保密。”
从郭筱婉的出租屋出来，安禹喆内心的天平又朝向龚学琛倾斜了一些，龚学琛的遗书的真实性又增添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学琛的肤色而产生出了联想，安禹喆又想到了另一本心理学书籍《黑羊效应》。
当我们面对巨大的压力时，通常会把无法自圆其说的问题转移给相对软弱的人，从而形成一群好人欺负一个好人的"黑羊效应"。
无助的黑羊——受害者，常常什么也没做，就无辜遭受周围人群的攻击。
持刀的屠夫——加害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跟着大家一起对某个人做某些事很有趣。
冷漠的白羊——旁观者，目睹部分或全部过程，却没采取任何行动。
看似与你无关的角色，也许你正是其中之一，只是你还未被唤醒。
无疑，7年前，龚学琛和奚岚都是黑羊；
言之凿凿带头作证的郭晓婉，被郭晓婉引导作证的其他证人，以及在火灾之前便校园霸凌龚学琛和奚岚的同学，就是屠夫；
其他冷眼旁观校园霸凌、不参与也不阻止、无动于衷的都是冷漠白羊。
现在看来，这只被屠夫欺负的黑羊，极有可能还是一只被陷害的替罪羊。可不是吗？龚学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黑羊最适合做替罪羊。
当年法官都倾向于龚学琛无辜，法律都判处他当庭无罪释放，安禹喆现在也该以此作为假设推理的基础。
安禹喆是警察，他跟网上那些潜意识里喜欢跟执法机构站在对立面的民众不同，他更应该相信法律的公正。
午后，安禹喆在回局里的路上接到了属下的信息，是两个地址。
安禹喆曾吩咐属下确认7年前纵火案中除了郭筱婉之外的11名目击者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11名目击者目前能够联系上的只有这两人，剩下的不是去了外地，就是无法联系。
两个目击者一个名叫穆蓉，一个名叫连俊辰。
安禹喆之前看过纵火案的卷宗，还记得几个目击者的名字，对这两人更是有些印象。
穆蓉当年是一中有名的学霸，一心只有学习，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但却谢绝了学习委员、学生会等等一切职务和组织。
她为人冷淡神秘，独来独往；相貌清丽脱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被同学们称为冰山美人。
连俊辰跟郭筱婉一样也是班干，是班上的体育委员。
他身材高大健硕，像个年轻的健美教练，平时很注意锻炼保持身材，无论各种体育项目都玩得不错。
他成绩一般，但性格开朗，豪气大方，很能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男生女生缘都很好。
安禹喆之所以对这两人印象更为深刻，那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学霸，一个是班干，都具有一定的带头作用。
如果是郭筱婉这个班长是目击者中影响其他同学的第一把交椅，那么这两人绝对排行第二第三。
安禹喆根据路线，先拜访了跟郭筱婉同样就读金海大学的硕博连读天才学生穆蓉。
安禹喆一路打听，找到了正在导师办公室里帮导师处理事务的穆蓉。
面对警察找上门，这位冷美人一丁点不惊讶，淡然地把他领到一间没人的教室，关上门，安安静静地坐在安禹喆对面。
7年过去了，这位学霸冰山美人的性情真是一点没变。
“我还是那句话，我看到了，点燃窗帘的人的确就是龚学琛。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可说的。”穆蓉一开口，声音里透着事不关己的凉意。
“你看清了他的脸？我是说，你看清楚了纵火者黝黑皮肤上的五官？”安禹喆还抱有期望，穆蓉能够像郭筱婉一样改变说法。
“是的。我的视力很好，我看得很清楚。如果没看清楚，我是不会站上法庭的。你还有别的问题吗？”穆蓉说着，抬头去看黑板上方的挂钟。
安禹喆正在思考再问些什么，对方却根本不给他时间，不客气地说：“对不起，能说的我都说了，我的时间有限，恕不奉陪。”
安禹喆怔忡了一秒，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挽留穆蓉。
穆蓉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根本不容别人质疑她的决定。
安禹喆又辗转找到了目前真的在健身俱乐部担任健身教练的连俊辰。
当时连俊辰正在给一名中年阔太纠正姿势，得知警察找上门十分错愕，生怕客户知道，忙带着安禹喆去更衣室。
“当然看清楚了，我怎么可能去做伪证？这可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连俊辰一本正经地强调。
“当时的情形下，你真的能够看清楚纵火者的五官？确认那就是龚学琛？”安禹喆追问。
连俊辰想也不想便说：“是，龚学琛挺黑，但再黑也不是非洲人啊，我当然能看清。而且他的下颌部有些突出，同学们当时还开玩笑叫他山顶洞人。他的这个特点全班可没第二个人有。”
安禹喆觉得相比较穆蓉，这个连俊辰更容易攻破，便对他言明利害关系，告诫对方客观陈述，但连俊辰还是坚称当初看到的就是如假包换的龚学琛没错。
问得多了，连俊辰明显有些恼怒和不耐烦，最后也借口顾客还在等待，逃也似的摆脱了安禹喆这个难缠的刑警。
安禹喆知道，他这么问，不会有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两人不同于郭筱婉，没有站在风口浪尖上，自然不会主动承认错误让自己成为舆论焦点。
尤其是面对警察，他们更加不可能承认，否则搞不好还得为7年前的证词担负法律责任。
下班时间回到局里，谢岩也刚好赶回来。下午，他按照安禹喆的吩咐去见了郭筱婉的同学吴茜。
吴茜是外地人，7年前还远在外地自己老家读高中，怎么看都跟当年的案子无关，而且案发时吴茜在学生宿舍，初步可以排除嫌疑。
“吴茜说她没有把郭筱婉跟龚学琛见面的事告诉任何人，我看她不像是说谎，”谢岩挠头，感慨说，“这案子真是让人一头雾水，嫌疑人掩藏得可真不错，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安禹喆下班前，接到了网警小马的通知，郭筱婉的电脑和邮箱都没问题，也就是说消息走漏风声不是通过邮件。
安禹喆觉得，泄露天台约见消息的人恐怕不是郭筱婉，而是死者龚学琛。
“对了安队，你让我查的那个‘真相只有一个’，已经有结果了。现在的网站都必须实名注册，这个人叫楚又莘，25岁，金海市本地人，身份证上的住址在十字街。最耐人寻味的是她跟帖的IP地址。”小马继续汇报。
安禹喆本以为自己会听到奚岚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失望，但又听到小马说“耐人寻味”，忙问：“IP地址有什么不对吗？”
“正是在7年前纵火案发生的别墅。”
“什么？”安禹喆不敢相信，这个名叫楚又莘的人竟然身处那栋别墅上网留言。
看来，他明天得亲自去别墅走一趟了，但在那之前，他得尽快赶到十字街楚又莘的住址，会一会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