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会换位思考的人，便让他真的换位吧
“还有啊，安队，你现在最好上网看看形势。郭筱婉的处境堪忧啊。”
安禹喆挂断电话，放弃了下班回家的打算，马上上网。这一看，竟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网上居然有自称是7年前目击者之一的、郭筱婉的同学爆料承认错误，说当年并没有看清楚纵火者的脸，只是看到了肤色发型和服装，并没有看清五官。但班长言之凿凿说看清了，他也只好说看清了。
目击者对自己受到班长误导而自责愧疚，但不敢公开身份。所以只好隐藏发帖IP，隐匿身份坦白一切。
下方的评论大部分在责怪郭筱婉说谎误导同学，也有小部分在责怪楼主。
偶尔有几个人跟帖，说自己当初也是目击者，现在回想，也没看清脸，他们也是受到了班长的暗示和误导。
承认错误的人虽然口口声声说怪自己，但弦外之音在不断重复怪班长。于是他们越是自责，咒骂郭筱婉的人就越多，因为郭筱婉是带头人，而且拒不认错。
有几个自称心理专家的人出来解释，“专家”说班长郭筱婉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让同学们对其产生了晕轮效应。
晕轮效应是一种以偏概全的主观心理臆测，它习惯抓住事物的个别特征，以个别推及一般；它把并无内在联系的特征联系在一起，断言有这种特征就必然会有那种特征；是一种主观偏见支配的绝对化倾向。
教育者是最容易产生晕轮效应的群体，他们认为学习好的学生品德也会好，至少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老师们都喜欢成绩优异的学生。
在教育者的带头影响下，学生们更会秉持这种晕轮效应，认为郭筱婉学习好，又是班长，那她说的话一定没错，所以盲从。
“专家”还说目击的十几个同学们当时可能全都并未看清纵火者是谁，但因为责任分散效应，不用担心自己承担全部责任，所以尽管大胆开口，就算到最后证明错了，也是大家的错误，法不责众。
“专家”又说证人的记忆效应。
心理学研究证明，很多证人提供的证词都不太准确，或者说是具有个人倾向性，带着个人的观点和意识，所以当年法官才没有仅凭人证就判定龚学琛有罪。
只可惜当初舆论站在了法律的对立面，根本不深究内里，只因为表象就群情激愤。
直到现在，仍旧是龚学琛的死亡，如此感性、具有话题性的现象才能引发大家醒悟。
“专家”们在显摆自己的专业水平；骂客们在展示自己污言秽语的词汇量；三观畸形者的各种诅咒在挑战人类邪恶的想象力。
甚至有不少人提议割掉郭筱婉的舌头作为说谎的惩戒，既然法律无法制裁这个罪恶的说谎者，那么就可以动用私刑，免得她继续用谎言为祸人间……
安禹喆盯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仿佛看到了众生相，道貌岸然、龇牙咧嘴、愤怒张扬、阴险讪笑、嬉皮笑脸、冰冷木然……
他闭上眼，企图从这恐怖的、虚拟又现实的空间中抽离。
安禹喆不知道这个匿名坦白承认当年错误的人是不是他下午见过的两个人之一，是不是他的话让其中一个良心发现，愿意坦白承认，但却必须匿名。
又或者是其他九名证人中的某一个幡然醒悟。
又或者是有什么人跟风蹭热度，故意捣乱，对郭筱婉落井下石。
但不管怎样，郭筱婉都是这帖子的最大受害者，她让群情激愤，让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上毫不相关、互不相识的人结成了坚实的讨伐同盟。
郭晓婉，曾经的白羊或者屠夫，如今沦为被群起而攻之的黑羊。而今天的屠夫和白羊，也不会永远稳居屠夫和白羊的位置。
也许现在的郭晓婉才终于能够与龚学琛感同身受。当年，她从未想过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如今，她真的与龚学琛换了位置，易地而处。
手机铃响，是郭筱婉的来电。
安禹喆有些犹豫，他知道接通电话，郭筱婉一定会责怪是他泄密，他懒得跟这个女孩解释，但又不能不接。
“喂，郭筱婉。”安禹喆接听。
郭筱婉那边异常平静，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是淡淡地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肯放过我？就像龚学琛一样？”
安禹喆的心一沉，“郭筱婉，你冷静！”
“你不懂，安警官，我已经没有活路了。我被跟踪了，有人在我的书包里放了窃听器！上午我们的对话被人窃听了，所以才会有所谓的目击者爆料坦白当年被我误导！我不死，他们是不会甘心的，他们就是想要我死！”
郭筱婉说着说着，由刚刚的淡然变为歇斯底里。
“窃听器？你把它保存好，我这就过去。”
安禹喆也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怎么也没想到，网民的暴力居然会从网上蔓延到现实中，用石头丢郭筱婉不算，这些个郭筱婉不认识的陌生人还在趁其不备在书包里放窃听器。
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人们不再冰冷孤单，已经抱团呈燎原之势，他们要集体用语言和行动践踏郭筱婉这个犯过错的女孩。
郭筱婉已经成了这些人在网上和现实中的娱乐消耗品，真的快要被他们榨干逼疯了。
郭筱婉哭着大叫：“我已经把那东西踩碎丢掉了！我不能让他们继续听我的笑话！”
还没等安禹喆再说什么，郭筱婉挂断了电话。
安禹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接下来是去找郭筱婉还是去找楚又莘？
安禹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找楚又莘。
毕竟他不能一直呆在郭筱婉身边劝慰她，这个女孩得学会自己接受和消化残酷的现实，她得自救。
晚上20点，安禹喆找到了楚又莘的住址，虽然警察这个时间登门有扰民之嫌，但毕竟是命案，安禹喆可顾不了许多。
他必须第一时间搞清楚楚又莘为什么会去7年前纵火案发生的别墅，为什么会在遗书下留言说什么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真相。
“在遗书下留言？我没有啊？”安禹喆对面坐着的女孩莫名其妙，“而且这几天我一直就是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什么别墅？我从没去过什么别墅。”
“你做什么工作？”安禹喆问。
对方掩饰不住得意地说：“我刚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在一家日资外企做策划。”
“日本？”安禹喆马上想到了跟随母亲移民日本，又在日本结婚，正巧也是刚刚回国的奚岚。
他已经有相当的把握，是奚岚盗用了楚又莘的身份。
之所以选择楚又莘，那是因为两人同样是最近一段时间从日本回国，这样的相似点更加不容易让人察觉她的资料有假。
奚岚隐姓埋名回国到底有何目的？难道她就是当年的纵火犯之一？或者她就是唯一的纵火犯，回来是为了阻止真相暴露？
可她为什么会身在7年前纵火案发生的别墅？难道那里还隐藏着揭发当年真相的线索？
安禹喆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赶往别墅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