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德法庭上疑罪从有
清晨醒来,楚又莘洗漱完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这不是她,她原本不是这样子。
这张脸属于一个叫青山一美的女人,那个女人早在十几年前便离世,她的丈夫青山初男后来又娶了一个年轻女孩,为了怀念已故的前妻,新婚妻子被整容成了亡妻的模样。
看着看着,楚又莘流下两行清泪,往后的几十年直至死亡,她都要戴着这张陌生的面具活下去吗?她还有没有机会变回真正的自己?
不是相貌上的恢复,相貌对她来说不重要,反正现在的样子反而比从前的她好看一些。
她要的是身份的恢复,以奚岚的身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活在金海市。
再去参加招聘会的时候,能够声音响亮地自我介绍:我叫奚岚。更加不用伪造简历,把自己PS到网上找到的照片里,假装自己有多么丰富的大学校园生活。
今天是来到别墅工作的第三天。
第一天,奚岚在地下室的KTV里跟江焕然谈到了当年的她自己。
江焕然告诉她,对于女生们用伪造的情书捉弄奚岚的事,他并不打算去找奚岚谈,因为他认为找奚岚谈没有用,他已经找过带头的女生谈过几次,只可惜没有成效。
此外还有一个额外的收获,那就是奚岚确认了江焕然当年的确是暗恋班上的学霸穆蓉。
当年一直默默观察,偷偷暗恋江焕然的奚岚便有此怀疑,对自己跟穆蓉的天壤之别心痛万分。如今确认后更是打翻了醋坛子,酸涩难忍。
但奚岚能够确认的是当年穆蓉并不喜欢江焕然,那女生心里只有学习,同样是个异类。
可因为她是学霸,又长得漂亮,作为异类也是高高在上、令人无法企及的那种,同学们巴结她都来不及。自己这个异类则是被踩踏的尘埃。
昨天,也就是第二天,江焕然没有提出去唱K,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卧室里,奚岚没有找到机会跟他聊那些禁忌的话题。
今天是第三天,但愿今天能够找到机会。
跟江焕然聊潘琼和伍友信禁止她谈及的话题,查明7年前那场火的真相,这就是奚岚伪造身份来这栋别墅生活的目的。
当然,还有一个仅次于此的目的,那就是陪伴在自己深爱之人的身边。
奚岚对江焕然的爱意由来已久,从9年前高一开学在学校里见到江焕然的那一刻起直至今天,奚岚的心里再容不下别人。
她喜欢江焕然,她爱江焕然,尽管她的爱在江焕然眼中曾经那么微不足道,甚至给他带去困扰,如今对江焕然来说可有可无,毫无关联。
这7年来虽然身在两个国度,虽然奚岚不得已嫁作他人妇,但她的这份最纯真执着的爱反倒越加浓烈。
这些年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正是这份深埋于心的感情,正是心上人江焕然,还有对真相和恢复名誉的渴望支撑着她度过无数个难捱的日夜。
奚岚在上午8点准时去卧室叫醒江焕然,大同小异的台词又说了一遍。
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更加娴熟,只不过帮江焕然换衣服,近距离帮他擦脸,奚岚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早餐后,奚岚陪同江焕然在客厅等待“陈医生”上门。
奚岚好几次去看墙上的挂钟,“陈医生”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到。
就在奚岚打算给祁羽打电话询问情况时,别墅的大门开启。
今天来扮演陈医生的人不是伍友信,而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不同的是他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所谓的陈医生介绍说那是他的助手小安。
奚岚暗自奇怪,她没听说过“陈医生”带助手的先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陈医生”本身对这个小安助手也是颇为介怀。
小安的目光让奚岚浑身不自在,对方的眼神犀利透彻,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因为在意这个小安,奚岚在表演时心不在焉,跟所谓的陈医生配合得不太好。
小安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影响了演员的发挥,提出去洗手间。
一直到陈医生为江焕然检查完眼睛换好纱布,带着助手小安开门离去,奚岚才松了一口气。
把江焕然送回卧室后,奚岚回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
一开门,她差点吓得惊叫出声。
房间里竟然有一个人,正是刚刚的小安。
“有,有什么事吗?”奚岚按压胸口,平复刚刚因为惊吓狂跳的心脏。
小安坐在她的转椅上,显然刚刚已经通过电脑看到了奚岚把江焕然送回卧室,照顾他的情形。
他缓缓起身,一边往奚岚跟前行进,一边伸手去衣服口袋里掏着什么。
等到他走到奚岚面前,也掏出了怀里的东西,那是他的警察证件。
“你好,我叫安禹喆,”安禹喆把证件举在奚岚面前,挡住了他的脸,他的话还没完,还剩一个称呼,“奚岚。”
奚岚整个人往后仰,差点失去重心摔倒,惊恐地问:“你,你说什么?”
安禹喆收起证件,平静地说:“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是奚岚,你盗用了楚又莘的身份。刚刚我在别墅门外刚好碰见了那位来冒充眼科专家的张医生。我以警察的身份跟他聊了聊,他已经把江焕然的情况,还有潘琼最近雇佣私人助理的事告诉了我。
“为了不影响江焕然的病情,我才决定冒充助手跟他一起进来查看情况。估摸着你把江焕然安顿好了,这才又回来。刚刚是那位戴姐为我开门,让我在这里等你。”
“你以什么理由找我?你有没有透露我的身份?”奚岚倒是不担心自己被警察找上,反而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丢掉这份工作。
她也不打算再隐瞒这个警察自己的身份,因为对方是警察,想要核实她的身份再容易不过。
“放心,我没有透露你的身份。在跟戴姐确认了这几天你一直呆在这里没有离开的前提下,我也没有透露自己警察的身份。至于说我以什么理由找你,不好意思,我说我是你的朋友,因为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工作,想要来确认你的安全。
“可那位戴姐似乎是误会了我跟你的朋友关系还有更深的含义,所以就让我到你的办公室等你了。”
奚岚松了一口气,明白安禹喆的弦外之音,奚岚有龚学琛命案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嫌疑,所以安禹喆才愿意配合她演戏,不给她增添麻烦。
“谢谢,”奚岚总算松了口气,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安警官,你们会不会重新调查7年前的纵火案?”
安禹喆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椅上,与奚岚一桌之隔,不答反问:“‘真相只有一个’是你吧?你在龚学琛的遗书下留言,劝他活下去,看到结局,说明你也相信当年的纵火者不是他,对吗?”
奚岚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个人倾向于纵火的不是龚学琛。虽然我没有看到纵火犯,虽然我无法肯定那12名同学都在说谎,但可能是因为我跟龚学琛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我们同样被同学们排挤捉弄、嘲笑欺凌,我们彼此目睹对方的挣扎,最了解彼此的委屈。
“虽然我们不是朋友,甚至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我觉得我们彼此了解。高中的时候他很喜欢小动物,宁可自己少吃一顿饭也要花钱给学校附近的流浪猫狗买火腿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心烧死自己的同学?
“要知道,命丧火场的4个人其中有两个都是没有为难过他的。就算他真的要复仇,也该更加有针对性吧?后来看到了他的遗书,我就更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他跟我一样,都是被冤枉的。”
“所以你到现在仍然坚称你不是龚学琛的同伙,没有在火灾前故意把同学们引进别墅,是吗?”安禹喆问。
奚岚激动地仰头,勇敢直视安禹喆的双眼,响亮地回答:
“当然!只可惜当时没人听我的辩解。我越是辩解,他们越是认定我是同谋。只是因为我跟龚学琛一样,都是被他们欺负的对象,有复仇的动机,仅此而已!
“说来讽刺,他们认定我们是纵火犯的缘由,是他们对我们实施了校园霸凌,所以我们有动机。可实际上,他们对我们的指控,仍旧是一种霸凌。所以这次我回国,就是为了调查当年惨剧的真相,找出那个真正的纵火犯。
“说来讽刺,在真正的法庭上,疑罪从无,他们没法证明我有罪;可是在道德法庭上,疑罪从有,我和龚学琛如果想要证明自己无罪就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找到真正的纵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