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有我察觉到他觉醒的迹象
清晨，奚岚一起床便查看邮箱。
虽然她知道古侦探不可能为了她加班加点，一个晚上就查到什么，但是由于过于心急，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果然，没有新邮件。
奚岚来到江焕然的房间，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熟睡的男人，那个自以为18岁，自以为双目只是因为雪盲症暂时性失明，自以为每一天都是7年前的12月31日，陷入死循环永远也无法跨年的——奚岚最爱的男人。
奚岚在心里默默对江焕然说着：
你最好的朋友伍友信居然趁人之危地往你的身上泼污水，说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陷害同学，如果你还是清醒的，得知这样的事一定会很气愤吧？
快清醒过来吧，恢复记忆为自己辩白，把当年的真相公诸于世。
不要再躲藏在悲剧发生前的死循环中逃避，哪怕会想起7年前的惨剧，哪怕会知道自己失去了双眼，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如今已经是25岁的成年人，必须承担事实，承担真相。
奚岚和潘琼虽然都深爱着江焕然，但两者的爱有着本质的不同。
潘琼的眼中，江焕然永远是个孩子，只要潘琼还有能力，她就要庇护他的孩子免于遭受打击。
可在奚岚眼里，江焕然是个男人，既然是男人，就不能永远瑟缩在潘琼和他自己制造的记忆监狱中苟活，任凭昔日的好友肆意诬陷，他有责任站出来直面过去，直面现在。
实际上，奚岚在得知江焕然失忆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希望他能够恢复记忆。尽管江焕然已经是个盲人，但盲人不等于废人。
可如果像潘琼一样溺爱他，让他永远活在骗局的漩涡中无法脱身，日复一日直到老去，那又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昔日那个神采飞扬，自信张扬的江焕然还历历在目；江焕然发表豪言壮语的声音犹在耳边，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江焕然现在一定是人中翘楚，青年才俊。
如今哪怕他失去了双眼，只要他能够振奋，奚岚相信在经过短暂的悲痛之后他一定可以重生，他依然可以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就像徐蕊之前说的，江焕然有过几次濒临崩溃的经历，依稀记得昨天发生的事。那就是江焕然恢复记忆的苗头，只可惜被潘琼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奚岚相信，江焕然的潜意识一直在逃避，但也一直在努力回忆真相，在矛盾中寻找一个出口，江焕然需要帮助！
奚岚相信，恢复记忆的江焕然一定会感谢那个让他恢复记忆的人。现在的江焕然潜意识里也一定迫切希望有什么力量能够帮他脱离这死循环的泥沼。
奚岚自信足够了解江焕然，她当然要帮他。
按照奚岚的原定计划，一开始，她要表现得十分顺从，赞同潘琼想要隐瞒江焕然真相，让他继续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尽量长远。
但这样做只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一旦自己能够取得潘琼和祁羽的足够信任，这两人离开别墅一阵子之后，奚岚就要想办法唤醒江焕然。
江焕然翻了个身，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慢慢转醒。
“醒啦？”奚岚一开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嘶哑，竟然不那么像潘琼了。
糟糕，一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被伍友信的那番说辞搅得着急上火，嗓子状态不对。
“妈？”江焕然也是一愣，隔了两秒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你，你怎么了？”
几乎就在一秒钟之内，奚岚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她要故意露出破绽，引导江焕然认清现实，恢复记忆。
当然，她这么做必须瞒住祁羽和潘琼，甚至是伍友信。因为一旦被这些人知道了她的用意，她就会失去这份工作，失去江焕然。
奚岚象征性地清了清喉咙，虽然表面上是在对江焕然解释，实际上却是说给摄像头那边的祁羽和潘琼，“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上火，嗓子痛。”
江焕然微微蹙眉，叹了口气，一副了然的神情，“妈，放心，咱们会度过难关的，你还是要保重身体，身体是最重要的。”
奚岚苦笑，迟疑了一下，背对摄像头低声含糊不清地嘀咕：“唉，哪有那么容易度过啊。”
江焕然的嘴角微微抽动，又是短暂的沉默。
奚岚知道，真正的潘琼是个铁腕女强人，又极其爱护儿子，她绝对不会在宝贝儿子面前显露出对公司事情的担忧。
这一点江焕然也清楚，所以自己刚刚那句感叹和之前的声音状态都让江焕然露出了迷惑的神态。
“妈，我要去洗漱，你帮我准备一下要换的衣服，”片刻后，江焕然从床上下来，一面摸索着往洗手间走一面闲聊似的说，“今早吃什么啊？医生几点到？”
奚岚故意装作愣神，并没有马上跟在江焕然身后，等到她假装回过神抬头，江焕然已经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一抬脚，却没有迈过门槛，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方栽倒，幸好他一只手抓住了门沿，只是单膝跪地。
“焕然！”奚岚情急下叫了一声，忙冲过去扶起江焕然。
“没事没事，是我大意了，不疼。”
江焕然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在奚岚的搀扶下站起身。他的手从奚岚的手背上划过，这看似无心的动作却格外缓慢。
奚岚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是因为跟江焕然的肌肤碰触。自从从事这份工作，她甚至帮半裸的江焕然换过衣服，自然已经习惯。
她紧张激动是因为她也感受到了，江焕然似乎是故意要假借摔倒被搀扶的时候跟她有肢体接触，他想要触碰自己的手背。
仅仅是因为刚刚的声音不对和那句感叹就已经让江焕然起疑了吗？他已经想要试探和验证他心中的猜疑了吗？
奚岚抑制住狂跳的心，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缓，一双眼警惕地盯住江焕然的脸，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江焕然不知道是深藏不露还是真的没有察觉，依然像以前无数个早上一样，按部就班，洗漱换衣，在奚岚的搀扶下下楼吃早餐。
奚岚不免疑惑，江焕然到底有没有察觉异样？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比自己想得更加深藏不露？
下楼的时候，江焕然的手一直扶着扶手。
三楼和二楼楼梯间扶手有一个不大的凹痕，奚岚记得潘琼跟她提过，那是江焕然12岁那年不小心摔倒，牙齿磕上去造成的凹痕。
后来别墅烧毁，再后来江焕然住院，潘琼为了还原这栋别墅从前的装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不放过任何她记得的细节，这个凹痕就是细节之一。
奚岚注意到江焕然的手抚摸过那个凹痕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是故意在寻找那个凹痕以确认自己确实身在自家的别墅吗？奚岚不知道，也许是她想多了。
一楼和二楼间的木质楼梯踩上去有独特的吱呀声，这也是潘琼重现的细节之一。
奚岚搀扶着江焕然走过这截楼梯时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观察。
江焕然还是不动声色，并没有松一口气的舒展放松。
今天的江焕然话特别多，吃早餐的时候，他好几次跟奚岚提到母子俩的过往，回忆小时候的种种。
江焕然提及的话题有些是奚岚知道的，那是她上岗之前的功课，有些则是她不知道的。
奚岚捡那些她知道的跟江焕然聊，不知道的她干脆就说自己不记得了，说也许是上了年纪记忆力减退之类的话。
没办法，戴姐一直在餐厅和厨房忙活着，奚岚不能冒险在她面前继续故意露出破绽。
江焕然还好几次跟戴姐搭话，说的都是一些关于早餐午餐晚餐，以及想要吃什么的话题。
奚岚猜想，江焕然是想要让戴姐多说话，也许他听出了戴姐的声音与7年前有所变化吧。
今天奚岚的感觉很微妙。
以往她觉得自己是个演员，江焕然是跟自己演对手戏的另一个演员。可今天，他们俩似乎变成了对手，彼此猜疑，相互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