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看他一点去死的诚意都没有
安禹喆把穆蓉和连俊辰都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把电脑屏幕转向外侧，三人一起观看金海市某网站新闻记者的直播。
画面中，仍旧是那个曾经站在叶咏梅身边的女记者，她告诉大家，待会儿的直播画面会做特殊处理，用马赛克遮挡宋义斌的某些部位，尽量不给观众造成不良影响。当然，前提是宋义斌会出现。
屏幕上的弹幕马上就要遮盖住整个画面，大家全都在叫嚣着不要马赛克。
安禹喆偷眼观察正盯着屏幕一脸漠然的穆蓉、满脸期待的连俊辰。
如果说这两人在表演，那他们表演风格完全不同，相同的是都很自然。
12点到来，宋义斌可想而知没有现身。
就在现场一片哗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现场破口大骂宋义斌之时，女记者似乎在自己的耳麦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突然双目圆瞪，举着话筒对着摄像头说：
“我的同事刚刚通知我，宋义斌此时正在直播！”
紧接着，女记者公布了宋义斌直播的平台和ID，呼吁大家马上去观看。
安禹喆马上进入那个直播平台，找到宋义斌的直播。
画面开启，背景环境是一间浴室，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落魄地坐在盖着盖子的马桶上。
男人身材微微发福，肩膀下垂，弯腰佝偻，满脸愁云，正是一天前还体面风光、前途光明的一校之长宋义斌。
宋义斌的左侧是浴缸，上方的水龙头开启，水流哗哗作响，不知道浴缸里接了多少水。
难道他要直播洗澡吗？他以为他这样的裸体直播能够对自己的尊严伤害小一点？以为黑羊杀手会买账？
安禹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自然不可能。
宋义斌看了看腕表，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凑到支架上的手机前看了看大家的留言，颓然又回到马桶上坐下。
又过了片刻，宋义斌终于开口：“大家好，我是宋义斌，光明小学的校长。我在这里郑重向大家道歉，向闫凯，以及我校的所有师生道歉，请大家原谅我的无能与失职；我向黑羊杀手道歉忏悔，请你务必要保证闫凯同学安全归来。”
播放量迅猛增长，网友们纷纷留言表示根本不买账，还有人劝说宋义斌现在马上赶往小学门口也许还来得及，甚至还有一些网友在打赏。
“我知道，你们责怪我爱面子，为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的学生活受罪，认为自己的面子比一个孩子的生命更重要。的确，我承认，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现身，按照那个杀手的指示去做。
“但抱歉，我思来想去，我真的做不到，让我那样做还不如让我以死谢罪。本来我想要一直逃避的，至少在今天中午之前不露面，之后再托词说自己去外地出差，根本不知情。
“但我看到了网上对我的评论，我知道，就算我事后再出面，网友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将会被你们钉死在道德的十字架。逃避是无用的，我必须面对。
“但原谅我始终做不到在学校门前裸体道歉。那是学校，那么神圣的地方，孩子们以后还要在那里读书，不容我去玷污。我只能在这里，通过直播的方式实施另一种形式的裸体道歉。
“不要以为我此举诚意不够，相反，我诚意十足，我将以我的生命去道歉忏悔。是的，我的直播主题正是以死谢罪！请平台不要关闭我的直播，我必须要让黑羊杀手看到这一切，他才会放过闫凯。
“当然，如果平台执意要关闭直播，那么可想而知，闫凯的死也会被网友们归咎于平台。”
宋义斌要自杀！安禹喆恍然，为什么要在浴缸里放水，难道他想要割脉，然后把手腕仿佛浴缸中的热水加速失血速度，加速死亡？
安禹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宋义斌的举动又把它推翻。
宋义斌居然缓缓脱下了西服外套，又开始解开衬衣的纽扣，一边动作一边解释：
“我将死在这浴缸之中，溺亡。我会脱下上衣，也算是半裸吧，但愿那个杀手能够满意，但愿他能感念我忏悔的诚意，放过闫凯。
“在我死后，也请大家能够原谅我，不要为难我的家人，我生前就职的学校的声名不要因为我而受损，但愿我的学生们，包括闫凯，都能宽恕我，不要以我为耻。”
“快！让小马查直播的地址，快！”
安禹喆冲谢岩大叫，他觉得宋义斌不像是在演戏，他真的是视死如归，现在的情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他要是现在出尔反尔又胆怯反悔不死了，更加会招惹网友们翻倍的愤怒谩骂，搞不好他真的会自杀。
这恐怕不是什么苦肉计，他是真的……不，不对，宋义斌现在应该是在黑羊杀手的掌控之中的，莫非这自杀戏码的导演正是那个黑羊杀手？是他逼迫或是哄骗宋义斌自杀？
谢岩匆匆离去后，安禹喆的手机震动，来电是方恬。
“警官，救救我老公，别让他自杀啊！”方恬在电话里哭喊。
“冷静，你认不认识宋义斌所在的浴室？”
安禹喆告诉自己要镇定，虽然时间紧迫，但眼下查找宋义斌所在的途径只有两个，一是小马从网络IP着手，二是方恬。
“不认识，但看起来像是酒店，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警察，你们快去查啊。救不了我老公，我，我唯你们是问！”
方恬情急之下又一次出言不逊。
安禹喆挂断电话，短时间内迅速思索。
如果宋义斌没有在黑羊杀手的掌控中，他现在是自由身，所谓自杀直播不过是苦肉计，想要让网友们放过他，保住名声，那么他便不会是真的想死。
他会用自己的身份证去正规酒店开房，直播网络地址也不会做掩饰，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警方及时赶到，把他从死亡线上救下来。安禹喆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人命危在旦夕，必须一试。
“去查宋义斌的酒店开房记录，查到后立即出发。”
安禹喆出了办公室，对着外面办公区的手下们吩咐，然后又马上回到办公室，面对直播和那两个嫌疑人。
穆蓉嘴角上扬，冷冷地说：“放心，看他的样子绝对舍不得就这样死去，演这么一出不过是想挽回一些名声，博得一些同情罢了。你们很快就会查到他的所在，找上门救人。”
连俊辰倒是有些兴奋，“真看不出啊，宋老师还挺有手腕，来这么一出。”
眼看宋义斌已经赤裸着上身坐入了浴缸，水面因为他的进入波动，平静之后能够从画面中看到水平线，已经没过了他的腰部。
“搞什么，坐在浴缸里怎么溺死？他这是骗傻子呢？”
“就是啊，就算躺下，一旦无法呼吸也会控制不住地坐起来，除非有谁按住他。我看他根本就不是诚心想死，一点想去死的诚意都没有，就是演戏。不但没担当，还是个戏精，不要脸。”
网友们的评论快速闪过，至少安禹喆没看到有一个人劝宋义斌不要死，更多的人还在催促他快点去见阎王，因为只有他死了，闫凯才能活。
虽然都是生命，都是无辜的生命，但网友们已经毫不迟疑地在宋义斌和闫凯之间做了选择，并且大多数人没有觉察出他们的选择有何不妥，或者就算察觉到不妥也无所谓，反正是发几句一闪而过的话而已。
安禹喆看到浴缸边上放着的一个透明小药盒，他猜想里面一定是使人陷入昏迷的药物，一旦吃下，药效发作后，宋义斌便会失去自控能力，没入水中，在昏睡中溺亡。
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个比较舒服的死法吧。
“安队，小马说宋义斌用了代理IP，听他的意思这宋义斌还是个高手，弄得挺复杂，小马需要一点时间。”谢岩匆匆跑回来。
宋义斌真的是个懂网络的高手吗？安禹喆觉得并不是，为他设计这一切的是宋义斌以为的帮手——黑羊杀手。
他要追捕的这个杀手不但是个技艺高超的黑客，还是个可以自己DIY药剂和包装的手艺人，搞不好，宋义斌的安眠药也是他提供的。
只可惜这两种能力都是可以深藏不露的，穆蓉和连俊辰都可能具备。
“安队，宋义斌最后的开房记录是在两个月前。”又一名手下汇报。
安禹喆早有预料，宋义斌一定是找了一间短租房，房东虽然也会登记租房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但这种私人租赁关系并不会联网被官方查到。
黑羊杀手还可以想办法让房东因为某些原因看不到这视频。
对于黑羊杀手而言，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宋义斌对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