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八章（下）
“你拿假酒糊弄疤叔，好，你有种。”
“疤叔打了一辈子鹰，没想到临了被你这个小家雀啄了眼，有本事。”
“疤叔把话放这儿，从今往后有疤叔在一天，蓉城地界没你好日子过。你记住咯！”
审讯室内，刘文斌接通了打给瞿敬东的电话，并且放了免提。
瞿敬东一脸茫然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直到电话被挂断，都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原来……柜子上的酒也都是假的吗？”
瞿敬东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再激动，不再歇斯底里，只是无措地说道。
“我们拿到了录像，确实可以证明全孚酒店案发时你并不在现场，但入室盗窃的罪名，还是少不了的。这个疤叔是谁，你为什么要从赵长龙家偷酒给他？”陈大勇问道。
瞿敬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经常来赵长龙的场子，是个处处逢源、神通广大的人，周边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他很尊敬。据说只要他收了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也是没办法了，警察同志，你大概不理解吧？”
“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要到一个古玩店打零工？又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对了，你知道我学的是什么专业吗？”瞿敬东忽然看向刘文斌。
“什么专业？”
“考古。”
陈大勇眼中流露出几许讶然。
瞿敬东苦笑了声。
“是吧，别人听到我的专业，第一反应大概都是这样，惊讶、意外、好奇。”
“其实我对考古也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读了这个，是因为当时我的分数在好一些的学校里也就只能读这个了。”
“倒也不是说没有更现实一点的选择，但没办法，我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在家，我的学费是父亲在工地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每次找他要生活费，他都得现去借钱。”
“在他们的观念里，一定要读好大学才行。而他们从小就觉得我行，对我寄予了太多的期望，所以……行不行，我都得行。”
说到这里，瞿敬东忽然问，“能给我根烟嘛？”
陈大勇略作犹豫，起身走到瞿敬东身边，挡住监控，然后点燃一根烟给他。
瞿敬东道了声谢，继续道：“后来就是这样了，不感兴趣，也就很难学好，或许也是缺乏天赋，总之有时不是靠一腔热血就可以的。”
“我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又不能跟家里直说，一来二去只好进了古玩店打零工，起码可以汇些钱回去。”
“我不能总是这样下去，瞒不了家里太久，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事实后能不能接受得了，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改变。”
“就是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疤叔……”
瞿敬东的眼角有些晶莹：“说起来也蛮有意思的，我父亲一辈子勤勤恳恳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连儿子的生活费都要四处拼凑，只落得一个密密麻麻的账本，最后培养出一个贼。而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却能够活得光鲜亮丽。”
“违法乱纪？什么人违法乱纪？”陈大勇眉头一皱道。
瞿敬东哑了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他眼神有些闪躲，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感慨一下。”
“你是在指赵长龙吧？”陈大勇略作思忖说道。
瞿敬东像一尊雕塑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道：“警官，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知道了恐怕你也管不了，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上上下下参与其中，太复杂了……”
陈大勇眉头皱得更紧，他刚想说些什么，耳机中传来闻洁的声音。
“你们俩出来，我来审。”
……
“赵长龙那家店表面上是个古玩店，但其实只是掩人耳目的，店里的藏品基本都是假的不说，八百年都不换一次，没人看的。倒是烟酒出得非常快，所以他常让我去他家里取货。”瞿敬东对着闻洁说道。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后面才能趁机配了他们家的钥匙实施换酒的计划，说起来他们家那个钥匙还挺不好配的，我找到附近一个配了几十年钥匙的老师傅才配好。”
说到这里，瞿敬东顿了顿，他看着闻洁再次确认道：“闻队长，我说完之后你们真能放了我吗？”
闻洁笑了笑：“如果实在不相信我，你可以不说。”
瞿敬东闻言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道：“好，我说。”
“古玩店里……你们绝对想不到，居然有一条暗道，通向赌场！”
“里面有麻将桌、棋牌室、赌球厅……听说光棋牌室里一张桌子一晚上的流水都要在一万多！”瞿敬东咂舌道。
“他们和派出所有勾结？”闻洁说。
瞿敬东点点头：“逢年过节，下到派出所的警察上到公安局的领导，他们都会早早准备好礼物，平日里宴请不断，还都是豪车接送，当然了……”
“到单位附近的时候，他们是会提前下车的。”瞿敬东想了想，“听说，我只是听说啊……区公安局的副局长都是他们的座上宾。”
“每到严打、检查期间，他们总能一早得到风声，若无其事地改头换面，安然无恙地度过风波。至于有没有更高层级的人物参与其中，我就真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做记录的警员有些踌躇地停下了笔，他略显拘谨地看向闻洁，似乎在等待某种指示。
闻洁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与波动，只吐出了三个字——“继续记”，紧接着，她凝重地看向瞿敬东。
“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人物事件地点，最好要具体一些。”
瞿敬东一怔，他又开始有些犹豫了，疤叔的威胁音犹在耳，这一箩筐事儿全抖落出来，往后……
“不用怕，我代表市局向你承诺，可以确保你的安全问题。甚至……”
闻洁顿了顿说道：“甚至我个人可以为你介绍一份工作。你不是学考古的吗？我恰好有做这方面研究的朋友。”
“当然，即使你真不想说，也没关系。”
“如果我不说，你还会介绍工作给我吗？”
“会。”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与考虑闻洁便点头说道。
瞿敬东心情忽然有些复杂，眼眶微微泛红，他低下头，许久又抬起，恳求地看着闻洁说道：“这件事，可以不要让我的家人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