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章
“你听过福楼拜和莫泊桑的故事吗?”赖遗清举例道,“福楼拜是莫泊桑的老师,他以极严格的标准要求莫泊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曾让莫泊桑发表他不满意的作品,最终,你知道的,莫泊桑成为了享誉世界的大师。”
“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一代人里会诞生大师的,真正的大师,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作为老师,我有这样的期许。”
“大师……我?”
江玲觉得这两个词简直不沾边。
“不要觉得自己不可以,我会帮你的。”赖遗清握住江玲的手说道。
江玲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酒精的作用太过强烈,她觉得自己有些使不上力气,而此时,赖遗清的手也已经挪开。
“睡吧,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
起初,江玲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叶温暖的扁舟中,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起伏而起伏着。
但很快,她觉得身上有些凉,疑心自己搁浅在滩岸上,柔软、踏实但有些冷。
她感到有螃蟹或什么手掌大小的水族生物悄悄爬上了自己的身体,在四处游走着,她下意识地朝螃蟹拍去,感到那螃蟹顿时湮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玲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她感到剧烈的疲惫与无力,但残留的微弱理智还是瞬间令她感到了不对劲。
陌生的、幽暗的房间,只亮着微弱的暗黄色光芒。
她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被子被搁在一旁。
浑身上下,除了小腿还勉强盖着一点被子之外,几乎已是一丝不挂了。
更恐怖的是,她看到床下面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脱衣服。
我在做梦吗?……
这是江玲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可下一瞬,她便意识到这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梦。
转过身来的是赖遗清!
江玲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醒了?”
赖遗清走上床看着她说道。
“你……你!”
江玲努力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一阵阵酥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赖遗清跪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摁住了她的胳膊和腿。
一种巨大的无力与绝望弥漫在她心头,她感到一种心理性的窒息与眩晕。
“为什么……”
江玲痛苦地说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什么为什么?”
赖遗清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她的脖颈与胸膛上轻轻摩挲着。
“你知道吗玲玲,其实我很喜欢你。”
“是喜欢,不止是欣赏。”
“你让我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青春的气息。”赖遗清一只手在江玲身上游走,陶醉地说道,“多么诱人的青春啊……”
“不要……我求你了……”
江玲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难以想象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老师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一样,更无法接受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
“别哭。”
赖遗清轻轻地摸了摸江玲的脸,将自己的身体与江玲的身体贴在一起,他仿佛能感受到江玲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
“你不会还是第一次吧?”
赖遗清笑了笑,“不要怕,这不是件痛苦的事,闭上眼睛来享受。”
“感觉到了吗?我的抚摸,我的炽热!我的……温柔。”
江玲拼命地抗拒着,但这样的挣扎在赖遗清看来反而是另一种刺激。
“你不是想发表吗?想拿奖吗?那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乖……”
赖遗清看着江玲的脸说道。
江玲疯一般地摇着头,颤声道:“不……我什么都不想要,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赖遗清没听到似的,径直握住他手中那柄最锋锐的匕首,对准江玲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戳了进去。
江玲咬着牙,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两行清泪从眼角淌到床单上。
她满含恨意地看着赖遗清,却又无可奈何。
“爱与恨都是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记住,记住这些感受,这就是你将来成为大作家的资本,你创作的素材……”
……
凌晨三点,直到江玲走到寒风凛冽的街头,她还是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那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但身体告诉自己:不,不是。
空荡荡的路上空无一人,好几次,她想跳进长江,一了百了,可真的就要这样去死吗?
她不甘心。
父母怎么办?
她该如何面对高新。
种种的问题摆在她眼前,可她什么答案都没有。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赖遗清坐在她床边吸烟,紧接着同她说话,向她许诺,再到离开房间。
她一下都没有动过,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她闭着眼睛,试图将自己的精神抽离出身体。
她感到自己已经不再鲜活、洁净,而是一具有了污痕的行尸走肉。
她恍惚地在街上走着,分不清方向与目的,好几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好在此时是深夜,即使最繁华的路段也如鬼域一般,否则她很可能会倒在某辆疾驰而来的车下。
不知不觉间,她忽然看到一处派出所,她停下脚步,像是回到了现实。
耳旁的嗡鸣声消失不见,四周的迷雾缓缓散尽,她看得分明,那的确是派出所,她就站在门口,里面还有微微亮着的灯。
半晌,江玲终于没有走进去。
她低下头,紧了紧衣服,转身离开。
……
“草!”
陈大勇一脚踢在身旁的土丘上,愤怒道:“简直就是王八蛋!”
“王八蛋!人渣!禽兽!禽兽不如!”
“当初我怎么说来着,这帮文化人,甭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指不定多脏呢!”
“衣冠禽兽!”陈大勇对着地面啐了一口,仿佛吐在赖遗清的脸上。
肖致远叹了口气,闻洁则是默不作声地捧着那些稿纸,轻轻地摩挲着。
这些年,她所见过的,天怒人怨的事,又岂止这一件?
即便心知赖遗清是个卑鄙无耻的罪人,可警察的职责依旧驱使着她要还他一个公道。
只是,这个小姑娘的公道,又由谁来还呢?
“她当时要是报警就好了……”肖致远惋惜道。
“恐怕还真就不一定能好到哪儿去。”陈大勇摇摇头,自嘲地笑笑。
……
春寒料峭,江边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江玲和高新并排走在江岸,两人保持着大概五十公分的距离。
自那件事以后,江玲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容许有人接近自己,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亲密或是疏远。
一旦有人越过她心里的那道安全距离,她就会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高新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江玲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我们……”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江玲终于张开嘴。
“还是分开吧。”
“为什么呢?”
高新痛苦地问道。
江玲摇摇头,只能给出一句“对不起”。
“玲玲……”
高新试图握住江玲的肩膀,但他才刚刚伸手,江玲便逃也似的躲开了身体,紧张地看着高新。
高新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玲。
“我做错什么了?”
“不……你没有……是我的问题。”
“哈哈……”
高新气极反笑,看看江玲,又看看自己,他自嘲地摇摇头,似乎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约莫几分钟过去,高新看着江玲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看着高新的眼睛,江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祝你幸福。”
高新叹了口气,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望着高新离去的背影,江玲的眼前瞬间模糊,她感到肠胃一阵绞痛,腿软地蹲在地上。
她的拳头握着,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几点眼泪顺着脸庞落在地上,与尘埃混杂在一起。
……
“我知道你在向学校举报我,我都知道。”
校园的路上,赖遗清走在江玲身旁说道。
“虽然那些举报信都是匿名的,但我知道,是你。”
“你还跟严康透露过,是吗?可是有什么用呢?”
赖遗清摇摇头道:“玲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你可以有一番作为的,没必要毁了自己。”
“你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的审视与恶意,即使是受害者,也会被以有色的眼镜对待,所以你没有报警,对吧,你没有。你不希望公之于众,你或许想躲在暗处扳倒我,但你现在大概能意识到,这多么可笑了吧。”
江玲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赖遗清。
赖遗清也侧目看向她。
“玲玲,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没有坏处,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照常可以恋爱,你只需要抽出一点点时间,偶尔陪陪我就好。”
江玲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自嘲地笑笑:“和你在一起?我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