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一章
“你想要什么呢？”
见江玲没有一口拒绝，赖遗清眼前一亮。
“你知道的，很多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有这个能力。”
赖遗清说道：“核心刊物的发表、重量级的奖项，光环与荣誉，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江玲感到自己的胸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在升腾，可她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摇摇头说道：“这些我凭自己也可以拿到。”
“但我能让这期间的过程大大加快。”
“我要别的。”
“什么？”
“我要留校，要做教授，这些你能给吗？”
“你想走这条路吗……”
赖遗清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半晌，他说道，“可以，如果你听话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但……”
“学术和创作是不同的，它有自己的节奏，即便是我，也不能过快地将你推上去，你要有心理准备。”
“能不能？”江玲看着赖遗清，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十年，十年时间，你想要的都能够给你。”
江玲没有说话，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赖遗清看着江玲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容。
……
那之后的一个周末，江玲从宿舍里搬了出来，没有预先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告别。
这段时间，在室友的眼里她已经足够奇怪，突然离开，也并不会引起更多的注意。
房子是赖遗清出钱为她在江边租的一处公寓，环境很好，抬起头就能看到江水缓缓流过。
坐在窗边的时候，她常常在想，大概不会有任何一滴水能第二次途经这里，即使能，大概也在不知道多么遥远的未来。
比江流更决绝的是人，一旦发生与改变，就再无回圜的余地。
酒店的浴室里，江玲仰着头，任由花洒中的热水落在她的头上，继而洗涤她整个身躯。
这是近段时间来，她第四次接受赖遗清的邀约。
前几次，每到酒店，赖遗清都要仔细地在房间里检查一遍，防止她携带什么录像的设备，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早在昨天，她就已经提前来到房间，在床正对面那台电视机底部的插座上，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拿到了有力的证据，虽然这证据的存在本身即是一种对自己的伤害。
江玲感觉心脏隐隐作痛，她想要痛哭出来，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摸了摸脸，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泪水。
从酒店出来，江玲朝着住处走。
几个红绿灯后，她路过一条小吃街，才刚刚十点钟，正是热闹的时候。
关东煮、红油米线……
种种夜市食物的香气老远就飘过来，江玲本想吃点什么，可当走到一个炒面摊前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反胃。
在街头干呕了两分钟之后，江玲有些疲惫地坐在了街边的路沿上。
眼前渐渐模糊，往来的车辆化作小小的跳动的光斑。
好半天，江玲才拿起手机，将录制好的视频发给了赖遗清。
……
“视频发出后，像投出去的稿件一样没有了回音，足足过了一周，赖遗清才回复说，要邀请我到他家吃饭。”
肖致远念道。
“不得不承认，赖遗清的回应是我始料未及的。要不要去他家，我有些犹豫，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去。”
“到这里就结束了闻队。”陈大勇看了眼这页稿纸落款处的时间说道，“而距离江玲所谓的‘跳楼自杀’间隔只有三天。”
闻洁点点头，起身道：“将稿纸收好，回头交给技术部门保存。”
“可惜上面许多重要的人物信息都做了涂抹，我们不知道那个男生究竟是谁，否则，单凭这本日记，我们几乎就可以还原出整个案情。”
肖致远叹了口气说道。
“难道现在就还原不出么？”闻洁说道。
肖致远闻声愕然地看向闻洁，只见闻洁说道。
“你们还记得那个高新开的是辆什么车吗？”
“桑塔纳……”
肖致远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上面写的那个男人，就是高新！”
“我认为很有可能。”闻洁说道，“当然，现在还缺乏有力的证据，但是，正因如此，接下来对于高新，我们要做个彻查摸底。”
“不能耽搁。”
“是！”肖致远与陈大勇凝重地点点头。
……
“在赖静，也就是赖遗清的女儿来找我之前，那么多年，我，我们，都觉得，玲玲姐是不堪屈辱而跳楼自杀的，或者……也是和赖遗清发生了冲突后，死在他的手上。”
“但跟她见过面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错了。”
“错了？”
高新的眉头颤了颤，他不明白余幼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肯定想不到，真正杀死玲玲姐的凶手……”
余幼微看着高新轻声说道。
高新几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
“那本日记里明明……”
“明明没有写是吗？”余幼微自嘲地笑笑。
“那是因为玲玲姐已经没有机会再写了。”
……
直到按赖静的指引来到预先约定好要见面的地方，余幼微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指定在这里。
这里实在太合适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即使是在老校区中都算得上破旧的老楼，里面基本没什么人了，或许过几年就要被当作危房拆除。
楼顶上的风已经有些凉，周遭有一股淡淡的陈旧腐朽的味道，余幼微擤了擤鼻子，拿出预先准备的一张纸铺在一条锈得不成样子的管道上，坐了下来。
赖静……
她知道的。
赖遗清和齐溪的独女，优越家庭里的掌上明珠，好些年来一直在国外读书、生活。
她听说过，因为赖遗清很喜欢提及他的宝贝女儿，每次说起来都笑容满面。
但从没见到过就是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接到了一通骚扰电话，后来即使是知道了对方是谁，她也并不愿意接受邀约，直到对方跟她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江玲是怎么死的吗？”
那一瞬间，余幼微的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但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余幼微顿时回过头望去。
只见一个个子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女生从深绿色的小铁门中走了出来，她染着一头淡红色的短发，穿一件黑色的马甲与长裤。
赖静在天台扫视了一圈，很快看到了余幼微。
她朝着余幼微走来，速度不断加快，余幼微清晰地看到她涂得很重的眼线以及眉间郁结的冷意。
她预感到什么，站起身来。
“你杀了我爸？！”
赖静逼拶在余幼微身前，死死盯着她。
余幼微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王八蛋！”
赖静咬着牙骂道，一巴掌打在余幼微的脸上，紧接着薅住她的头发撕扯起来。
……
半晌，当余幼微和赖静的脸上都出现了几道抓痕，而头发也都乱起来时，两人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紧促地呼吸着。
“我知道，不是你，最起码，也不可能仅仅是你。”赖静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爸！”
余幼微看了她一眼，等到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才冷冷地说道：“你爸才是真正的王八蛋！”
“他死得不冤枉，他就该死！”
“你放屁！”
赖静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骑在余幼微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余幼微的胸膛。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
“一时糊涂？！”余幼微冷笑道，“一时糊涂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吗？一时糊涂地杀人吗？！”
“他没有杀人！”
“那江玲是怎么从楼上掉下去的？她自己跳下去的吗？你信吗！”
赖静大口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默然地从余幼微身上下来，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与对面的楼。
余幼微仍旧躺在那里，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他真的没有……”
赖静无声地流着眼泪。
……
“赖静告诉我，玲玲姐是被齐溪从楼顶上推下去的。”余幼微说道。
高新眉头紧皱，他沉默片刻道：“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她希望我不要再传播关于赖遗清的资料和视频，希望我在得知真相后能对他有所怜悯而收手，更重要的是……”
“我恨她！”
赖静咬着牙说道。
余幼微在赖静的眼中看到了愤怒，虽然她并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伪装给她看的。
“你或许不会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甚至不愿意再喊她妈妈，因为她……就因为她的病态强势与虚荣，我们好好一个家被毁了。”
赖静痛苦地说道：“我爸他是个好人，一个人很难在生活中方方面面地伪装，他真的是大家眼中看到的那样，会发生那样的事……”
“完全是因为在家庭中常年累月地处于不平等的弱势地位，即使他已经是有名的作家，可齐溪不在乎，在她眼里这些都是虚名与闲职，是无能与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