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性骚扰
大龙湾热带森林，四人同住一栋木屋。
夜里为了看满天的星斗，四个人睡在屋顶的平台上。也没有蚊子，海风吹拂，仿佛童话世界一般，每个毛孔都张开呼吸着海洋的气息，听着潮涨潮落。
两个女朋友并排睡在中间，外侧是各自的男友，亲密无间，聊着天，嬉笑怒骂直进到梦乡里。我当时想，再没有比最好的朋友结伴旅行又有男友在身边还要完美的假期啦！
我和苏倩是最好的朋友，前三天真是无比有趣。苏倩因为家庭不错，是个独生女，人比较直爽，有时强势甚至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她对我就没那么自私。而我的个性是有点冷漠，不太热心，也不大相信别人，交朋友不像苏倩那么随便，应酬亲戚关系就已经非常麻烦了，所以特别珍惜苏倩一直站我的那种无私的友情。
我以为会梦见梵高的星空，睡到半夜，突然被惊醒。
感觉有一只手在摸我的小腿，一开我以为是吴壮，将他的手踢开。两对情侣的情况下，不可能发生私密生活，我理所当然去拒绝。吴壮在耳边鼾声如雷，我一个激灵吓醒了，差点儿跳起身。
不可能有鬼魂，却凭空多出一只手。
这不是梵高的星空，而是鬼片里的暗夜，仰面的天空上凹凸有致，墨云翻滚好似《范海辛》里的猎人天空。
大夏天，又身处海南三亚，身上怎么可能穿太多，睡裙下只有短裤，我真被吓到了。
手是从苏倩那边伸过来，这么粗大的手，又不是苏倩那纤玉般的小手。我相信吕爽也知道我醒来了，因为隔不多久，被我踢开的大手复又伸过来，摸上我的大腿，由外侧摩莎，向内侧移去。
吴壮打着鼾声，拉着风箱一般，呼啦——呼啦，与潮汐同步，是这个夜晚最好的掩护。
苏倩白天玩累了，跟我一样早就进入梦乡，我惊醒之前，肯定只有吕爽没有睡着。
我对着天上的星斗起誓，若不是受惊吓，我是断不会醒来，根本就没想到会摊上这种事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骤然觉得天顶上繁星密匝，挨挨挤挤，闷热难当，浑身不对劲儿，透不过气来。梵高的许多画作都让我受不了，一棵棵扭曲的柏树让我觉得是恐怖的场景，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不敢动弹。
他发现我没敢动，竟然愈加放肆。
手指一路摩擦，越升越高，越来越接近裙内禁区。
我着急了，空间狭小，已经让无可让，退无可退。原本平躺，我翻过一个身，将脸贴上吴壮，紧贴在吴壮的身上。吴壮梦里嫌我挤，一把将我推开继续与周公有约。
那只手停顿一下，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又伸了更长，带着某种兴奋与刺激的冒险。
这一次，更加放肆，我背对，更让其得了方便，大胆地放在我的臀部。不但如此，他也借势翻了一个身，侧向中间的苏倩，手和腿同时横过苏倩碰到我。当时的情形简直就是上下其手，我碍于左右苏倩与吴壮的限制，动弹的空间极小。
他的腿碰到我的腿，从我的光脚开始，一路摩擦我的皮肤，极其暧／／昧的动作，让我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又痒又恶心。我真想跳起来，大叫大嚷，将这一切都吵嚷出来。丢脸也不只是丢我的脸。可是余下几天行程，没法再面对，航班上座位都是连在一起的，今后如何面对苏倩才伤脑筋呢。
我犹豫再三，又惊，又怕，又恶心。
我知道，这真相誓必破坏苏倩与吕爽的关系，也肯定影响到我与苏倩的友情。吕爽可以解释说是误会，必不会承认对我有不轨动作，还可以说成抚摸苏倩，错放到我身上。若苏倩对吕爽难舍，必是怪我丑人多作怪，让我一个人陷入难堪境地，里外不是人。
我纠结，希望此时吴壮能醒过来，这头猪却越打呼噜越起劲儿，鼾声里吹夹带了口哨——呼哨——呼哨，我一紧张就想到上厕所。
～·～
我拍打身边的吴壮，小声说：“我要上洗手间。”
那手和脚顿时收了回去，我能感觉到他手脚的重量落回苏倩身上。
吴壮没醒，我更大力地拍打，他在梦里呓语：“什么呀——我不去——累死啦——你自己去！”翻身又睡了。
我独自起身，去洗手间。
～·～
我摸索着进了浴室，找不到灯的开关，心慌眼盲地撞在桌角，哎呦——很痛。
这时灯突然亮了，我眼睛不适应光亮，眯缝起来。猛然转过身，发现吕爽站在身后。
我脱口问道：“你这是干嘛？”
“你看不出来么，我喜欢你！”吕爽用油滑的目光盯着我，好似皮肤上爬过蛇。
“你疯了么？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当时表情一定既厌恶又惊悚。以为他长得好看，竟然行为龌龊，内心全无廉耻。
“爱本来就是让人疯狂！Ｉ’ｍ ｆａｌｌ ｉｎ ｌｏｖｅ ｗｉｔｈ ｙｏｕ．尽管你不是一见钟情的类型，你有别人没有的特别之处，胜负欲强，与我相同！”吕爽脸上带着笑，越来越逼近。
看见越来越放大的一张阔脸，我无法镇静，后退至墙壁，自我防备地说：“你想死么？苏倩知道会杀了你。”
吕爽笑我，说：“原来你是怕她知道！你放心好啦，他们不会醒的！”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我谴责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下流？”
他说：“不会啊，我很诚实地表达我自己的感情，诚实有什么错？”
吕爽猜到到我害怕苏倩发现，而我一再退却的态度让他误认为我在欲擒故纵，更加十拿九稳的样子。
我伸出手阻止他接近，不敢看他，憎恶地说：“我会当作没听见，各自走开！”
吕爽得寸进尺，过来要拉我的手。我退到墙边，他令我的处境极不光彩，拿不准是否此时应该直接翻脸，只感到炽热的呼吸，喷在脸上。
“就算我们不回去，他们也不会发现！”吕爽在笑，我听到了，根本不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我做了亏心事。
我胆小怕事，结结巴巴地说：“你再这样我就喊叫，我要告诉苏倩！”
吕爽站住没动，反而眯缝眼说：“我只是想与你单独相处，怎么像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假正经一点都不可爱！你和我都是聪明人，求胜欲强，难保不会彼此吸引。”
肯定是白天一起玩闹时，吴壮当众说我是色女，还说那方面我很主动，这玩笑很不恰当，让我发窘。那时吕爽看我的眼光就不一样，带有一点饶有兴趣，此时想到我耳朵发烧。
我故作向外面张望，希望吕爽有所顾及，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不觉得对朋友十分失礼吗？”
吕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吴壮那种人你也能要，真是饥不择食！”言之未尽。
也许我形容得过分，我曾对苏倩数落吴壮的各种缺点，难免说话刻薄，让苏倩对吴壮产生很不好的印象，那是女人之间的闲扯，往往夸大其词，是一种牢骚发泄的方式。
吕爽见我不答，表示理解地说：“国内女人就是太看重现实，觉得年纪大了必须找一个男人结婚才算有归宿！”
我口拙得令自己都发急，说：“吕爽，在国内，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作渣男！”
“白天不是玩得开心么，我俩都是野心勃勃的人，默契上简直是天衣无缝，相信在其它方面我们会有更完美的契合，不会好奇么？”
吕爽竟然在引诱我，我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毫无防备。
他用嘶哑的低语声又说：“像我们这种充满斗志的人，吴壮和苏倩那一类人永远无法企及，我们在一起才会擦出火花，更相配！”
“吴壮怎么啦？他又高又壮，我觉得很好呀！”我口不择言，不想变成吕爽的一场艳遇。
“吼吼，还要我点明么？来度假只知道玩手机，带四部手机，不是贴小广告办假证，哦，做销售吧，我却看他不是在手机上聊天就是打麻将，还建议我要不要玩“摇一摇”，甩下你们去海滩附近找美女。”吕爽一脸瞧不起，强行要拉我的手。
不知吕爽以前是否得过手，这一次他真是找错人了。我像被烫了手，缩回手，威胁他说：“我马上告诉苏倩！”
吴壮这家伙害得我跟着丢脸，吕爽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当然应该如实地告诉他们，以免错下去，告诉他们不合适以免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使劲打掉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我才不愿意，吕爽，你的行为太教人——教人恶心！”
英俊的男人最不耐看，此刻吕爽比长相平庸的男人更显下流，原本看起来俊朗的阔脸也显得猥琐，那颇具感染力的笑也居心不良，我宁可眼前晃动的是黄勃的大暴牙。吕爽的脸上抽搐一下，听我说他恶心，他觉得刺耳，“你言不由衷啊，心里明明就是喜欢，人首先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才是最大的诚实！你在乎他人，而一味压抑自己就是虚伪做作！”
“别表错情，我可没有喜欢你，我宁愿和一只蜥蜴在一起！”蜥蜴是最接近蛇的恐怖形象，我实再说不出“蛇”字，因为太过形象，这厮竟敢诬赖我主动勾引他。
我瞪大眼，好像Ａｎｇｅｌａ Ｂａｂｙ的演技，差点儿眼眶眦裂，能表达出的憎恶好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吕爽终于明白我的意思。
“你白天的一举一动都刻意吸引我的注意，在我面前拼命表现，难道我理解错了！”他不信，以为是一拍即合的艳遇。
他的话让我联想到一个生僻的成语——似狗母馨，是说母狗在发情期会散发一种气味，吸引公狗，让各种公狗找上门来，为之发狂。
吕爽这混蛋竟然将我比作发情的母狗，我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花花公子呀！你的底细我也听过，我才不管你压榨父母利用别人，既然与苏倩在一起，就别做得太过分！你也是靠自我奋斗，希望能好自为之！”
“陈词滥调！你假正经的样子真倒胃口，我还是喜欢你眯眼看我的样子！”提到他的缺板让他发笑，吕爽恬不知耻地报复我。
“我怕海水进眼睛里，没戴隐形眼镜，我这种程度的近视眼，不戴眼镜看谁都眯缝眼，你不会以为那就叫什么——色眯眯？”我终于镇定下来，敢于理直气壮地表达自己。
“我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就算之前没有额外用意，也考虑一下和我交往，我是真心的，对你没有恶意！”吕爽收敛起阴笑，让我别误会。
“外面睡着两个人，你有何资格跟我提交往？你的行为叫无耻。”我小声说，想不起更发人深匮的话来骂他，他太会圆谎了。
吕爽突然威胁说：“那不用你去吵嚷，我现在就去叫醒他们，告诉苏倩，我喜欢的人是你，我要和她分手！”
“你敢！”我被吓住了，瞪着一双近视眼去阻止他，我生怕他的临时起意去搅乱众人的安宁，急切地说：“你现在的行为——让我瞧不起！”
我逆光，他迎光，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小片树影一般，看不见褐色眼睛里的内容。他退一步说：“那你跟我去美国，我们一起奋斗，向人生目标发起冲锋！”
我正色说：“我不。我爱国，就喜欢在自己的国家！”
一时僵持不下。
吕爽转变得挺快，趁势笑说：“那就当我是梦游，回去继续睡觉，总不好让他们俩人整夜睡在一起呀。”
那张油腻腻的大脸终于离开，我才得以呼吸。我之所以屈服，是不想将事情搞大，在深夜的海面上掀起风暴，并不是说我能容忍他的行为。还因为我本性怯懦，吕爽的行为将我也带入不光彩的角色。
我等吕爽回位置躺好，才假装上完洗手间回来，这一次在吴壮的外侧睡下。吴壮与苏倩之间隔开一人之距，再说他俩睡死过去，应该不用避讳。
这一次，多余手和脚，没再伸过界来。海潮的声息中有杂音，好似有蜜蜂的嗡嗡声，失眠很久我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