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赴宴
剪舒此番言语倒是一心为主,可身为主子的江云悦听罢,却不以为然地对镜笑笑,言道:“若是花儿都扎堆了,或许皇上会看上一眼那旁边陪衬的绿叶呢?”江云悦显然没有将剪舒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一边说着一边握了握身旁翠染的手。方才剪舒的话她听得分明,故而也晓得翠染的心思。
只是她更晓得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姜府中的那件事情已经在翠染的心中扎进了刺烙上了疤,江云悦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期望时间去抚平那伤痕,让翠染能尽快将这页翻过去才好。
她紧握着翠染的手道:“你最懂我的心思,手也是最巧。就由你帮我拿主意,梳个简单精致点的发髻便好。”翠染咬了咬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主子。”
接着翠染迫使自己抛开方才心中的不快,认真帮江云悦挽起发来。正如江云悦所言,翠染的手确是甚巧,不一阵一个简单精致的发髻便挽好了,配上江云悦挑的那款艾绿色的长裙,显得她清爽又雅致。
翠染左右看看,复而又挑多了两款珍珠镶翠玉的珠花簪在发髻中间,刚好与江云悦的艾绿色裙子极是相衬。尔后翠染又帮她略施了些粉黛,上了些唇脂。
这般简单的妆点一番,虽是穿着同一件衣裳,但与平日里完全素面朝天的江云悦又极是不同。虽然这番装扮谈不上华贵,但却清新别致。剪舒在旁看着不再出声,虽然她心里头对于江云悦没穿上皇后送来的特制礼服有些腹诽,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主子这一身也还算是得体。
只是剪舒担心江云悦不穿那礼服,皇后见了心中定是不悦。这般公然拨了皇后的脸面,真的好吗?剪舒觉得,在这后宫之中,皇后可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大树呢!而她这个主子,却似乎时时地刻意要与自己的皇后姐姐疏远,这点剪舒着实是理解不了。
在剪舒看来,纵然从前在姜家她们姐妹之间有过不快,但入宫之后,皇后可是一直对主子极是关照。先是安排了侍寝,接着晋了位份,主子病中皇后还亲自探望并日日派御医来请脉。而今夜宴又专门安排司制为主子裁制礼服,一个嫡出的姐姐能对庶出的妹妹这般,在剪舒看来已然是倾心相待了。
当然剪舒知道这些话主子不会爱听,也断然听不进去,所以她也只能任由其烂在自己的肚子里面,不曾当面对江云悦说起过。她这个主子就是这般脾性古怪,她一个丫头也不能说什么。
夜宴设在宫城东南的明光殿,与帝寝显阳殿毗邻。正是因此,更让宫中之人认定了今日夜宴中出彩之人,必将获得在帝寝显阳殿侍寝的机会。由于江云悦所居的栖华阁距离明光殿极远,几乎是要穿越过整个宫城,江云悦一行为了不迟到于是只能早早的出门。
入宫将近两月,江云悦从未在这皇宫之中走动过,她于是也没让人传步辇,而是带着翠染与剪舒二人直接步行前往明光殿。想着反正无聊,一则自己熟悉下宫中路线,二则也一路欣赏下这沿途的风景。
行至灵芝池边,正值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湖畔垂柳缓舞,湖水泛起层层鱼鳞般的金边。那西斜的落日将云霞染的绯红,亦将灵芝池一湖碧水映如赤霞。
驻足观赏了一阵,剪舒却一边朝湖心扔着石子,一边口中嘀咕着:“这灵芝池虽美,却远不如凉风台上登高远望的景致大气,宫里头那些人天天有什么好来的!”
翠染上前止住剪舒道:“你这丫头,可别在外头胡说,万一被人听了去用来嚼主子的舌根,那可如何是好?”
剪舒瞪大眼睛满面无辜道:“翠染姐姐,我什么也没说好吧,我方才压根儿没提过嘉福殿与崔贵嫔啊!”
剪舒的话方才落音,忽地从灵芝池边的一处巨石后探出个半头来接话道:“你们也真是胆大,竟是在此妄议贵嫔夫人!”
翠染和剪舒顿时面色惨白,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江云悦也很是一惊,方才她们三个皆是未察觉这巨石后头竟然藏了人!江云悦遂转头朝那探头之人望去,只见那人搭话之后渐渐从巨石后头缓步移出。
一身品红色的宫装,梳个斜云飞花髻,发间簪了新鲜的桃花花簇,又落了些莹白的珍珠点缀其间,一条细碎的小串珠流苏从斜髻边坠下,晃动在耳廓边。柳眉之下双目含笑,鼻头微圆,樱桃小嘴微微上扬亦是带着些稚嫩的笑意。
江云悦见后不由心生感叹:好年轻的一张脸!
这幅打扮绝然不会是个奴婢,想来是哪个宫里的主子。江云悦虽是从未在宫中行走过,却也听闻过如今宫里头最小的主子乃是茅茨堂的淑仪殷雪纷,去年年尾入的宫,今年还未满十六。
虽说殷雪纷年纪小,入宫至今已将近半年皇上并未召过她侍寝,但因她自小喜好研习音律乐典,在入宫之后对宫中礼乐编纂颇有助力,皇上因此也对她极是喜爱。故而在今年新春晋位之际,皇上竟是直接将她晋为淑仪。她也成为有史以来尚未侍寝便位居上三嫔之位的主子,更是如今这后宫之中年龄最小的嫔妃。
茅茨堂离这灵芝池并不远,故而在此处遇上殷雪纷也并不奇怪。只是此时江云悦心中有些没底,不知这殷淑仪方才搭上那句话究竟是个存了个什么心思。毕竟这后宫之中比不得其他地方,稍有不甚便会惹祸上身万劫不复。哪晓得这个看似天真的殷雪纷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江云悦上前福了福身子朝殷雪纷见了个礼:“不知殷淑仪在此休憩,臣妾与丫头多有搅扰,还望淑仪见谅。”身后的翠染与剪舒也慌忙躬身向殷雪纷请安赔罪。
殷雪纷叹了口气,一脸泄气且是无趣的表情:“哎,快别多礼了!真是无趣,怎就知晓我的身份了?本想再逗一逗你的这个丫头呢!”殷雪纷说着仔细瞧了瞧江云悦,继续说道:“姐姐瞧着眼生,是哪个宫里头的?”
“禀淑仪,臣妾乃是栖华阁的承华姜梓烟。”江云悦再福了福身子。
殷雪纷上前一把将江云悦扶住:“原来是皇上新册封的姜承华呀,姜姐姐别多礼了,快些起来吧。”
“多谢淑仪。”江云悦向殷雪纷道了谢,直起身子来发现她竟是比殷雪纷高了半个头。也难怪皇上不召殷雪纷侍寝,这样一个稚气未脱尚未长开的小妹妹,怕是皇上也下不去手啊!
“姜姐姐就别客气了,我也就比你早进宫几个月而已。”殷雪纷说着望了一眼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剪舒,言道:“不过姐姐身边这个小丫头可当真是要管住嘴呢!祸从口出,有些话当真是不能乱讲。这灵芝池边尤其是人多嘴杂,今日幸好是我,若是遇上其他人,当真就不好说了!不光这丫头遭殃,说不定连累姐姐也无故受累呢!”
大约是年纪小且进宫并不久的缘故,殷雪纷确实是表里如一地天真灿漫,并不拘泥于宫中这些礼节,对于明明位分差了她不是一星半点的江云悦一口一个姜姐姐。按照宫中的规矩,她的位分在江云悦之上且先江云悦进宫,倒是江云悦这个姜承华应唤她一声姐姐才是。
但是这声姐姐江云悦当真唤不出口,她的年纪长了殷雪纷一大截,让她对着这样一个小妹妹唤姐姐,实在是别扭得很,于是江云悦依旧按照位分唤殷雪纷为淑仪:“多谢淑仪提醒,臣妾回去必定对下人严加管束。”
江云悦说着,转头对剪舒言道:“还不赶紧谢过殷淑仪!”
剪舒面色泛白,有些慌乱地连忙点头称谢:“多谢殷淑仪提点,奴婢再也不敢多言了!”
殷雪纷灿然一笑:“别谢了,你且记住就好,不要再给自己主子惹些不必要的祸事了!”殷雪纷紧接着又对江云悦说道:“姜姐姐别一口一个淑仪了,唤我妹妹就好。”
“这怎么行?宫中的规矩可不能乱的。”江云悦虽说打心眼里欣赏殷雪纷这爽朗可爱的性子,但终归是没有同她熟稔到那种不用拘礼的程度。准确地说她与殷雪纷才认识不过一刻而已。
殷雪纷嘟了嘟嘴道:“哎呀什么规不规矩,姐姐可是不喜欢我这个妹妹?还是觉得妹妹是想通过姐姐去攀附皇后?”
江云悦尴尬地摇头着道:“不不,怎会呢!”见殷雪纷如此,江云悦最终妥协道:“那日后私下我唤你殷妹妹,人前依旧如规矩唤你殷淑仪,如何?”
殷雪纷笑道:“如此也好。姜姐姐是准备去赴宴吧,咱们就结伴而行吧!”
江云悦四处望望,不解道:“殷妹妹就这般一个人去么?也没带个宫女在身边?”
殷雪纷调皮地说道:“呵呵呵,我的那两个丫头笨得很,出门一路追着我,结果我中途躲在这里她们没寻着。我估摸着此时她们应是直接追到明光殿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