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圣驾
殷雪纷说着,忽地面上显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唐承华听罢双拳紧握,想来心中对于殷雪纷的这番话也极是恼火。然随着外头一声“皇上驾到”传入,唐承华胸中这团怒火还来不及燃起,转瞬间便被背后泛起的凉意给灭了下去。
唐承华和殷雪纷等人闻声便立马在殿外跪了一地,江云悦心中突突直跳地慌忙跟着跪下。自上次西林园相遇之后,她差不多有半个月未见皇上了。西林园那匆匆一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彻底颠覆。她知道自此之后,她再也无法轻易将这个梦中的一切舍弃。
龙明焯,那就是你吗?那真的是你吗?江云悦心中默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多想念你?只是为何,为何你在这场梦中要选择这样的身份?从前你是高高在的龙少,却平易近人更宠我无度。而今在这场梦中,你竟是站在了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江云悦壮着胆子抬头朝着缓缓而入的皇上望去,这才发现与皇上一并出现在殿外的,还有那一身嫣红礼服小腹微隆的崔贵嫔。
从前听闻崔贵嫔乃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本以为崔贵嫔乃是将门虎女,应是举手投足间颇为英气,不想却是个妖娆妩媚的绝色。
崔贵嫔虽是因有了身孕略显圆润,但却是显得别有一番风韵。一身嫣红金丝织锦礼服华贵而醒目,也将她的肤色衬得更是白皙透亮。一头发亮的乌发挽成追月芙蓉髻,头顶簪着鹤红镶金冠花,四支金穗鸽血步摇分别从发髻上垂下,分坠在头部两侧的四方。
皇上面上表情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云悦一堆人,竟是平身也没说上一句,便直接入了殿内。崔贵嫔在随侍的搀扶之下也踩着碎步紧跟其后,却在经过唐承华身边之时停顿了一刻,颇是不爽地言道:“唐承华以为本宫今日这身礼服竟是与吴御女的舞衣相似?”
唐承华满面惊色,额上冒着细细的冷汗却不敢伸手去擦,只是低头慌忙否认道:“姐姐切莫听信旁人胡言,姐姐今日这身礼服如此华贵,又怎会与舞衣相似?
崔贵嫔不咸不淡地撇嘴一笑:“胡言?既是知道是胡言,那便少些言语。这祸可都是都口出的呢!”
唐承华伏低身子道:“姐姐说的是,妹妹日后定会谨记姐姐教诲,事事谨言慎行。”
殷雪纷瞧不管唐承华在崔贵嫔面前那奴才样,于是侧目送了唐承华一个白眼,却见到崔贵嫔恰巧望向她。殷雪纷顿时脖子一缩,低头避过崔贵嫔颇是凌厉的目光,摆出了那一副略显稚嫩且无公害的模样。崔贵嫔大约也是觉得殷雪纷年纪小,虽是有位分然却也暂时对她不构成威胁,也就当她只是个孩子看待,懒得与她计较了。
皇上入到殿内,早已候在殿内的皇后以及一众嫔妃皆是起身,上前来跪拜相迎。皇上免了众人的礼,殿外的跪着的江云悦一众方才起身匆匆入到殿内。崔贵嫔上前一步福下身子刚准备给皇后见礼,却被皇后抢先一步亲昵地扶住:“妹妹有身子,就不必多礼了。”
崔贵嫔笑言:“姐姐贵为皇后,妹妹这礼自是要见的。只是如今有孕在身确实不如从前灵便,失礼之处还望姐姐见谅呢!”
崔贵嫔比皇后先入宫,年纪也长皇后一岁,照理说她应是姐姐,皇后才是妹妹。然这后宫之中却不是这么个论法,皇后就是皇后,是后宫之主,亦是嫔妃之长。崔贵嫔即便再有资历,再受帝宠,亦或是心中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向皇后低头,矮下身去唤皇后一声姐姐。
这瞧起来一团和气的场面,可江云悦却分明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火药的气味。然皇上却似乎对此视若无睹,面上反倒带了些许莫测的笑意。难道皇上竟是对这两个与自己如此贴近却暗中剑拔弩张的女人眼神交会时流露的蛛丝马迹毫无察觉么?
江云悦心中正嘀咕着,但闻皇后继续言道:“瞧妹妹说的,姐姐又怎会怪妹妹失礼呢?妹妹如今身子重,还是先过去坐下再说吧!”皇后说着,示意崔贵嫔的随侍宫女将她扶往一旁的座上。皇后晓得如今崔贵嫔身子娇气,可别因这般站着和她说了几句话,便沾染上了麻烦呢。
崔贵嫔也不再与皇后继续虚情假意地逶迤,而是妩媚一笑,忽地转头含情脉脉地望着皇上。令人意外地皇上竟向崔贵嫔伸出了手,并携着崔贵嫔一并行入殿正中的高座入席。
皇后愣了一愣,虽是面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却依旧镇定自若地紧跟着皇上的身后,与崔贵嫔一左一右分别在皇上身边落座。
自崔贵嫔有孕之后,宫中便传言她一旦诞下皇子,必定位至仅次皇后的左右昭仪之位。今日皇上此举,似乎是佐证了宫中众人的猜测。
不过皇上虽是携了崔贵嫔在身边落座,却只让她坐在右侧。自古左位为尊,皇上虽是宠溺崔贵嫔,但却终究是将尊位留给了皇后。
故而皇后虽是心中不爽快,但转念一想,崔贵嫔如今是两个人,却依旧在她之下。皇后就是皇后,崔贵嫔即便当真日后升至昭仪又如何?说白了依旧是皇上的妾,见着她这个皇后依旧要矮上三分!
众人也随后落座。江云悦的位分不高,自是无法与殷雪纷同坐。因同居承华之位,故而她的位置也与那唐承华毗邻,同在大殿的角落之中。大约是方才见江云悦与殷雪纷结伴而来貌似关系亲近,故而方才被殷雪纷挤兑了一把的唐承华见了坐在身旁的江云悦,也没什么好脸色。
江云悦本就与唐承华不熟,故而二人虽是座次相邻,却全程并无交流。只是唐承华坐在她左侧,江云悦要想看上殿中高座之上的皇上一眼,目光就必须得穿过身侧的唐承华。唐承华那晃悠悠的金色流苏在旁边甩来甩去,着实是让人瞧着眼花得很。
“人都齐了吗?”皇上环视着殿内问道。
皇后探身上前答道:“念安公主前些日子着了风寒还没好利索,故而李贵人今日告了假。现在就也剩下苏贵人与颜淑妃和二位公主没到了。”
殷雪纷望了望身旁的两个空位,忽地插话道:“启禀皇上,方才臣妾来的路上遇到了颜姐姐与二位公主。颜姐姐去了清徽殿接苏姐姐,想来随后便要到了。”殷雪纷话方落音,殿门外便见着颜淑妃领着伽灵与岁巧二位公主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却并未见着苏贵人。
颜淑妃拜了一拜开口道:“拜见皇上皇后、见过诸位夫人。臣妾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平和释然地言道:“起来说话吧。听说你去了清徽殿,怎不见苏贵人呢?”
颜淑妃起身答道:“启禀皇上,臣妾方才确然是去了清徽殿,本是想邀苏姐姐一并前来赴宴的。只是……”
皇上不待颜淑妃说完,微微皱眉截话道:“苏贵人身子又不好了?”
颜淑妃低头轻声应着:“是,姐姐身子弱,开春之后就一直病着。臣妾今日瞧见姐姐,病仍是没什么起色,人又瘦了一圈。姐姐犹是受不得嘈杂与吵闹,故而不能前来赴宴,临走前姐姐还特地嘱咐让臣妾,让臣妾来代为她向皇上请罪!”颜淑妃说着,又跪下向皇上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叩拜之礼。
苏贵人的身子不好,宫中上下皆是知晓。听罢颜淑妃所言,皇上也并未计较。方才那微蹙的眉头展开,抬手免了颜淑妃的礼,并赐了座。
两位小公主跟着颜淑妃一一向皇上皇后以及崔贵嫔等人行过礼,便乖巧地坐在了颜淑妃左右,全然没有之前在清徽殿竹林外的那股子调皮的劲儿。
皇上招呼着二位公主,示意她们上前去,然伽灵公主却怯怯地躲在了颜淑妃的身后。倒是年幼的岁巧公主懵懵懂懂地就奔到了皇上跟前,甜腻腻地唤了一声“父皇”,指着皇上面前那盘果子问道:“这个巧儿能吃吗?”
皇上还来不及答话,一旁的崔贵嫔就笑了,随手捻了个果子递给岁巧公主道:“公主想吃便吃,有何吃不得的。”说着顺手摸了把岁巧公主稚嫩的小脸,满目艳羡地对皇上说着:“见到岁巧公主这可爱的劲儿,臣妾真是羡慕啊!臣妾也想要个这般乖巧可爱的女儿呢!”
皇后在一旁轻声一笑,尔后不咸不淡地说道:“本宫看贵嫔倒像是怀的男胎。皇上如今方才有太子一个儿子,贵嫔如何也得给皇上生个皇子才是呢!”皇后望着皇上继续道:“皇上,您说是吧?”
皇上将岁巧公主搂在怀中爽声笑道:“皇后如今是越发厉害了,竟是光看孕相便能断腹中男女了?”
皇后尴尬地继续笑着,说她也就随口说说而已之类的话。崔贵嫔带着媚笑顺势言道:“呵,皇后姐姐别光说妹妹了。依妹妹看呀,皇上倒是盼着姐姐也能生下个皇子来才是。姐姐可得加把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