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荒原之上
“你为何要帮她们，你是和他们一伙的是吗！”夏依人质问道。
“不是，只是你杀了妖王的女儿不太好，而且那狐狸怎么说也是苍梧山的狐狸。”前一句还能理直气壮，后一句说着就心虚，我都能感觉到白融三人鄙视的目光，有些事不便让他们知道，我就在我和夏依人之间下了结界，不让声音传出去。
“我杀妖王的女儿不好，那她杀神女就好了吗？你就是这样当神仙的吗？还有那只狐狸，明明就是它用我的灵魂之力去做那种事，你不是也在追它吗？就因为她是你苍梧山的狐狸你就放水了？那把我的尊严置于何地！莫云烨我告诉你，别以为姑姑不让动手我就真不会动手了，杀你的办法千千万万，我只消传个信给天帝说魔君想收你为义子，你苍梧山就会万劫不复！”她一口气说了许多，火气也不见收减。
这件事终究是我理亏，我一个劲儿地道不是，“姑奶奶，我错了，我真错了，这一次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只要你饶过我这一次，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糟了，话说太快了，她听闻此话，顿时雷转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我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早该想到的，怎么就说出口了呢！这下想甩也甩不走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我和夏依人白融他们又继续上路了，想想实在是太亏了，夏依人放过了这次，难道会放过下一次吗？下一次如果还要施以援手，不知道又要答应夏依人什么条件了。
我快恼死了，也没有注意到，我们走进了一个被施了幻术的林子。
空气中有花香，明明没有花。等等，后面有东西，我转身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再回头一看，白融三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呢？”我大惊，什么时候中的幻术，我居然不知道。
夏依人警惕地看着四周，手里的骨笛已化作宝剑，随时准备战斗。我也不敢放松，祭出湛沪剑，与她背对背站着，
道，“小心些，这怕是山中精怪的陷阱。”
“我看就是那只狐狸设下的，你不用帮它找借口！”
“都什么时候了，能跳过这个话题吗！”我有些无语。
后面传来一阵闷哼，接着就没了声音，我扭头一看，人又不见了！
“夏依人——”我大声喊着，听到的只有回音。
迷雾朦胧，有人朝我走来，那是一个女子，十五六岁，皮肤很白，白的渗人，穿着白衣裳，若是在夜里出现，我会以为是个女鬼，可眼前的女子是一个妖怪。
“小玲见过苍梧君。”她盈盈一拜，道，“之前多谢苍梧君救了小玲，不然小玲就要命丧崇吉山了！”
我收起湛沪剑，道，“你是苍梧山的狐狸，怎么会跑到崇吉山来？还和柳絮儿在一起。还有，你为什么要害凉帝？”
“神君请听小玲细细道来，前几年，我与妹妹小红在修炼上略有进益，就想下山游历一番，一时贪玩忘了时辰，最后被人抓起来送给凉帝，凉帝与那些武将比骑射，拿我们当猎物。本来我和小红没有被射中，已经逃过一劫了，可是凉帝自己的猎物没有武将的多，就打了小红去充数。”说到这儿，她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小红死了，我就想给她报仇，可是我当时法力低微，唯有灵魂之力拿得出手，再加上我发现熙和宫那里有一道强大的灵魂之力，就想借来一用，就吃了那灵魂之力护着的残魂，占为己用。”
“你造了幻境，让凉帝活在幻境中，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对吗！”我问。
“是。”她点头，道，“絮儿是我在人间玩耍时认识的，我没脸回去苍梧山了，她帮我逃到这里来，可是这里灵气稀薄，我只好吸食人的魂魄来修行，至于那道灵魂之力，我真不知道是那位仙姑的，还请苍梧君看在我们师出一脉的份上，与她说道说道，让她放过我吧！”
我叹息一声，因因果果，果果因因，算也算不清，“凉帝杀了小红，那是他的罪，你杀了凉帝，那是你的罪，你擅自占用别人的灵魂之力来达成目的，差点让一个人一出生就变成了痴儿，还吃人魂魄，就算仙姑能放过你，你也会受到业报，在地狱中受尽折磨，我劝你，还是自行了断，去向阎王请罪吧！”
“我，我犯的过错有这么大吗！”她的声音有些抖，道，“我只是帮我妹妹报仇而已，这也不行吗！我才不要自行了断，才不要死，我又没有错！”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灵魂之力到了什么境界？”
“玄境。”她心虚地答道。
“你胆子大，口气也大，区区玄境就敢与我比肩，不把天帝放在眼里”，我手掌一翻，湛沪剑出现在手中，一步步逼近她，道，“苍梧山的情况不比以前，你的错如果不去自首，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就会陷整个苍梧山于不义，你既然不愿意自己动手，我来帮你好了！”
她嘴里喊着不要，我恍惚了一下，觉得她像极了当年的夏依人，可我还是抬起剑来往她心口刺去，正中要害。
小玲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身躯变成了狐狸，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而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在杀死小玲后，我突然惊觉，这不是我应该管的，小玲有罪，阎王会派人来收她的命，可是，我为了苍梧山杀了她，这样对还是不对：杀了她，苍梧山上下就会得以保全，可这是私欲，这样做和阎王妖王有什么区别！不对，我是为大局着想才杀她的！这句话刚从我脑子里蹦出来，我就想起了一千年前，是了，一千年前，我也是这样为夏依人被逼死而无动于衷的自己找借口的。千年的光阴，我什么也没有学会吗！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明亮透彻的不像话，在镜中，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容貌没有变化，只是额头上有一道红印，那是坠仙成魔的印记，他朝我笑，那笑容阴狠诡异，渐渐地，他的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和耳朵里流出血来，把整个人都销蚀掉了，留下一副白骨，倒在地上，那是我吗？
“莫云烨！醒醒！”
我听见夏依人在叫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夏依人白融他们正在我身旁，眼里满是担忧。笑蓝递给我一块帕子，我有些疑惑，就只见夏依人拿过帕子在我脸上擦，我摸摸额头，全是汗水，难道，我刚才在做梦！
“那只白狐狸呢？”我慌乱地问夏依人。
她把帕子递还给笑蓝，道，“什么狐狸？你看见那只狐狸了吗！”她抓着我问，看那样子，恨不得立马找到它。
我果然是在做梦。
“没什么，做梦了。”摇头笑笑，最近是越来越魔怔了。我坐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道“八成是中了精怪的幻术了！”
夏依人这次没有反驳我，反倒关怀我，“没事就好，你突然消失了，我们到处在找你。”
“对不住各位，让你们担心了。”
“神君没事就好。”白融三人道。
“我们接着去找那白狐吗？”我征求他们四人的意见。
“我不去了”，夏依人开口，道，“那白狐好歹留了半截尾巴给我，算是它的赔礼了，再说不过是借一下灵魂之力罢了，我没那么多的功夫去找一个小精怪的茬。”
这人的性格怎么说变就变，昨天还嚷着要宰了那白狐，现在又大发慈悲，饶它一命了！不管怎样，她不追究我就好办多了，“我会把这里的情况跟师父禀明，让他来解决，到时候是要交冥府还是交凌云峰，他会有所决断的。至于文昊你们，要不要追就随便了。”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周章，说完这些对夏依人道，“我们走吧！”
我走在前面，夏依人跟在后面，没有理会后面的那三人。
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去见师父，就写了一封信，折成纸鹤飞给他，打算当个甩手掌柜，不管这件事了。
夏依人把玩着那截狐狸尾巴，见我把纸鹤放飞，笑道，“我之前就觉得你特别爱管闲事，怎么到了自己的家事反倒理都不理了呢！”
我被她问住了，是啊，我怎么连家事都不管了，师父是这样，小玲也是这样，我现在觉得我管夏依人比管苍梧山都多，为什么呢？“家事不好管，别人的闲事我倒还能插两句嘴，你就当我无聊吧！”我也没有她说的那么爱管闲事，只是日子过得太枯燥，需要找点消遣，高兴了就管管，不高兴了就不管。
“你不回去见见你师父吗？
“不了，我还没想好怎么问他，过些日子再说吧！”我头有些疼，现在只想睡觉。
“哎哎哎，这里是野外，你别在这里倒啊！”睡过去前，我听见夏依人喊了一句。
这是第三次吧，睁开眼醒来就看见夏依人的脸，不过之前她都是睁着眼的，现在她睡着了，就在我旁边。
我坐起来看看四周，还是北域的草原，还是荒郊野岭。天已经黑了，不过繁星漫天，一闪一闪的，很漂亮，月亮很给面子，露出了全脸，照得这片天地不至于太漆黑，夏依人的骨笛插在我脚边，形成一个结界把我们笼罩在里面，不会感到冷。
我又躺了回去，准备再睡一会，歪头一看正好看见月光洒在夏依人身上，脸上。这一刻我确实感觉到了她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美人，眉眼弯弯，睫毛很长，像两片蝶翼，鼻子很好看，挺翘挺翘的，嘴唇殷红，和盛开的芍药一个颜色。我听长辈们说，神的容貌取决于他所生长的土地，如果是山明水秀之地，孕育出来的神就会拥有美丽的容颜，如果是恶山恶水，那它孕育的神就会长得奇丑无比。我知道夏依人出生在秦川，却不是在那里长大的，那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能让她拥有这样奇迹般的容貌呢？
大概是我的凝视让她察觉到了，她缓缓睁开眼，声音有些软， “你看什么呢？”
“看你呢！”
“在冥界看了三个月，在人间又看了许多天，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她又闭上眼，笑道。
“有啊！”我继续凝视她，道，“我发现，你是个美人啊！”
她嘴角的笑十分明显，有些责怪地说，“你才发现我是美人啊！看来白融都比你会欣赏。”
我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天空，道，“一个小屁孩，知道些什么。”
她睁开眼，直盯着我，我有些奇怪，问怎么了，她说，“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也发现了，你就是个瞎子！”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