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改变
下班后，韩思敏独自一人呆了一会儿，手里的资料还没看完，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才收拾好桌子，起身离开。她刚走出Ｇ．Ｙ大厦，就看见顾言奇站在离她短短几步的地方，眼神没有焦点，应该是在等司机吧，韩思敏猜想。
“算了，还是绕一圈去地铁站，免得见面又招惹到他。”韩思敏默默地往后面走去，可是没出几步又突然心生一计，反正都已经厚着脸皮去讨好他了，再厚着一次去求他策划的事情也没什么丢脸的吧。
反正没人看见。
“对。”韩思敏在心里下定决心，于是退回到大厦里面，等着顾言奇的司机来。不一会儿，果然开来了一辆奥迪车，顾言奇坐了上去。韩思敏马上跑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紧紧跟着他。
一路上，顾言奇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的不同，直到他开门进屋换鞋的时候，光线突然被人挡住了，他侧身望去，韩思敏站在门口，一脸天真烂漫的表情，“ｓｕｒｐｒｉｓｅ！”
“擅闯名宅，我应该可以报警吧。”
“我是有问题要请教你。”韩思敏主动踏进房子，然后带上门。
“说。”
“策划案全交给我一个人我怕自己会搞砸，你要不再给我一个厉害点的指导我，比如林柯一样的。”
“这样你完全就没有用了。”顾言奇换上拖鞋，往厨房走去。
韩思敏跟了上去，“怎么会，我有想法。”
“有想法就可以去做了。”
“搞砸了怎么办！”
“让你做方案，没有说一定要采取你的方案。”
“不采取让我做什么！”
“这是命令。”
“叮——”两人争吵之际，门铃突然响起。顾言奇眉头一皱，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过来。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便告诉了他答案——“儿子，我从国外回来了。”
“你妈？”韩思敏问道，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言奇乱了阵脚的样子。
“你去那边呆着，没让你出来别出来。”顾言奇把她推到一个杂物间里，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么害怕你妈看到我？” 韩思敏意味深长地笑着，“你刚刚是答应给我来个技术指导了吧？！”
“快进去。”顾言奇低斥道。
韩思敏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抓住了他的软肋，于是明目张胆地要求道，“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乖乖听话。”
“我答应你。”
“很好。”韩思敏老实地坐在一个箱子上，“绝对配合。”
顾言奇把门关好，调整好状态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开门。
“怎么开个门还那么慢啊！”叶美珠虽然年纪接近五十，可皮肤却保养地很好。她脱下高跟鞋，换上了一双拖鞋，而后走进公寓。
顾言奇吸了一口气，好在没让韩思敏脱鞋。
“你啊，和你爸一个性子。”叶美珠开始了各种唠叨，顾言奇表面上听着，眼睛却时不时往杂物间里飘，生怕韩思敏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此时此刻，韩思敏正呆在杂物间里，百无聊赖，顾言奇也不知道给她开个灯，没事干就只好埋怨埋怨别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叶美珠还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顾言奇也没有半点要把她放出去的意思。更加让她急的直跺脚的是，她——突然——想上厕所了。
“怎么办？怎么办？”韩思敏来回地踱着步，冲出去肯定会被叶美珠发现，那她的技术大导肯定也泡汤了，可是不出去，又有什么办法能和顾言奇沟通……等等……手机号码……韩思敏打开手机，找到收件箱的一封陌生号码的短信，同时舒了一口气，好在没把这封短信删掉。
“我想上厕所。”一分钟后，客厅里的顾言奇收到一条短信，而对方的备注是“美丽的韩小姐”。这个家伙，肯定是上次拿走他手机的时候偷偷存进去的，这个行为也是够符合她的个性的。
“你妈什么时候走啊！”第二条短信接踵而来。
“我受不了了。”第三条。
“会出人命的。”第四条。
听见顾言奇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叶美珠传来疑惑的眼神，无奈之下，顾言奇只好回了两个字，“忍住。”
“已经忍了半个多小时了。”
顾言奇心虚地揉揉鼻子，劝道，“妈，我等会还和客户有约，你先回家吧。”
“好吧，你有空常回来，还有是时候该找个好姑娘了，别整天都在忙工作。”叶美珠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知道了。”顾言奇敷衍地应道，一边送叶美珠出门。
关上门后，顾言奇望着杂物间，平淡地说道，“出来吧。”
韩思敏立刻抱着肚子从房间里冲出来，急切地问道，“厕所在哪儿？”
“那边。”顾言奇指了个方向。
“谢谢！”韩思敏飞奔着跑向厕所。不一会儿，她便从里面走来，浑身轻松。
“差不多你也可以走了。”顾言奇立即下了逐客令。
“好的，老板。”技术大导的问题解决了，她很开心，于是便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顾言奇低头看到她散落的鞋带，随手拉住她的胳膊，提醒道，“鞋带。”
韩思敏顺着他的眼光移到自己的鞋上，弯下身子系鞋带，顾言奇顺手帮她打开门。然而，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顾言奇瞬间都呆住了——叶美珠竟然还站在门口。
“妈？”
闻言，韩思敏抬起头，与叶美珠四目相对，隐隐觉得这张本该陌生的脸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但这份疑惑很快就被满满的尴尬替代了，“顾顾顾顾顾顾顾，夫人好。”
“你是？”叶美珠面带微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相貌是不错的，身材……也还可以。
“我我我我是，Ｇ．Ｙ的新员工。”韩思敏的声音打颤，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面前这位端庄有涵养的女人，肯定很鄙夷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不过叶美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怎么在家里，都不出来见见面呢？！”
“顾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会误会。”
“你们年轻人我都懂的，有什么好误会的。”叶美珠拉着思敏进门，“来来来，晚上留在家里吃饭。”
“妈，我和客户还有约。”
“你少来了，都是借口。”叶美珠瞪着顾言奇说着，然后又对韩思敏笑脸相迎，“小姑娘，阿姨说的是吧，你愿不愿意尝尝我的厨艺啊。”
“不好意思，顾夫人，我爸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真是个乖孩子，言奇不回来从来都不提前说的。”叶美珠扫了顾言奇一眼。
顾言奇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让他打跨洋电话么？再说，他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过。
“那等下次吧，以后啊，你叫我叶阿姨就好了。”
“叶阿姨？”韩思敏盯着她，终于想起来眼熟的原因了，她还小的时候，就有一位叫‘叶阿姨’的阿姨经常来看她，好像是妈妈的好朋友，但是有一天开始她就没来了，记得那时自己还哭着喊着要去叶阿姨家玩，妈妈只好安慰说叶阿姨移居美国了，等以后寒暑假就带她去见她。再后来的话，她就从未问起过，以为这就是大人间的人情世故，并且那个时候她自己的生活已然失控，太多的事与愿违让她很难再对别人袒露真实的自我……
“韩思敏。”顾言奇打断她一连串的沉思。
韩思敏呆呆地傻笑了下，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叶美珠愣了几秒，眼神却依然落在思敏身上，继而露出欣喜的笑容，“刚刚言奇是叫你韩思敏吗？”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女孩很合眼缘，原来是友君和东旭的孩子。
“妈！”
“阿姨！”
顾言奇和韩思敏同时开口，又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妈什么妈，你都知道她是你韩伯父的女儿，还瞒着我做什么？！”叶美珠冲着言奇说教一番，又笑着看向思敏，“思敏啊，你还记不记得叶阿姨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么久没见，越发落落大方了。今天就在阿姨这儿吃了，我打个电话给你妈。”她熟稔地挽过思敏的胳膊唠家常，“阿姨两年多前回来的时候你妈说你在Ｓ市读书……”
留下顾言奇站在门口发呆。
＊＊＊
饭桌上，叶美珠心满意足地看着对面郎才女貌的言奇和思敏，想着如果当初他们一家没有移居美国，这两人应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有时候缘分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弄不明。
“思敏，你在公司里没被人欺负吧。要是有，你就跟言奇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叶美珠说完之后，还给了儿子一个示意的眼神。
韩思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左边的顾言奇，心里腹诽道，欺负我的也就只有他了！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我爸就是怕花蕾的员工都太照顾我才让我出来锻炼锻炼的，顾总不用特地关照我的。”
叶美珠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话锋猛地一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欸？”韩思敏不太自然地挠挠头发，“还没想那么远呢。才刚大学毕业。”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叶美珠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顺藤摸瓜，“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言奇？”
对于叶美珠毫无铺垫的询问，韩思敏嘴里嚼着的饭差点喷出来。
与此同时，顾言奇抬起头，盯着叶美珠叫道，“妈。”
“好了，”叶美珠笑着说道，“我和思敏随便聊聊，你担心什么，害怕自己被别人拒绝啊。”
顾言奇脸色发黑，保持沉默，倒是思敏被她的话逗笑了。没想到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还挺有爱的。
“思敏，你是不是也觉得言奇这孩子太闷了？！你有空就多找他说说话，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就像个活宝似的，跟你爸闹来闹去，把你妈弄得哭笑不得噢！”叶美珠难掩脸上的笑意，“有一次你还偷偷拿你妈的口红把你爸画的跟只花猫一样，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呢，下次来我家，我翻出来给你看看。”
“恩。”思敏的嘴角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是愧意。她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是这么的调皮。别人的父母总是爱说起孩子小时候的事情，但她的父母不会。其实看着她一步步把自己封闭起来最难过的人，应该是她的父母吧。
旁边的顾言奇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般，主动切换叶美珠的话题，“妈，爸什么回来？”
“还说不准。他和钱秘书要先去瑞典一趟，也不知道到时候是直接回来还是先回美国。你爸那人哦，太拼了。”
“那家里要给你请个菲佣吗？”
“我已经联系王姨了，她下周就从老家过来。我一会儿回去先请个钟点工打扫下家里。”
“恩。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那离这儿又不远。你送思敏回去。”
顾言奇看了一眼思敏，点点头。
＊＊＊
“刚刚的事情，谢谢你。”思敏坐在副驾驶上，压低声音说道，她并不擅长感谢，但是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谢意了，“还要谢谢你没告诉大家我是韩东旭的女儿。”
顾言奇微微一笑，“这个样子可真不像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她小声回答，玻璃窗上映着她的脸颊，清冷，高傲，现在的她带给别人的感觉应该就是有距离的吧，说实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自己和顾言奇是相似的。
“人是复杂的，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有单纯的一面，萍水相逢的人也许只能看出你的一方面，但那些真正熟知你的人，会认识到很多的你，如果你愿意给机会让他们认识的话。”顾言奇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轻声说道，但这些话却很有分量地落在思敏的心里，她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嘴角渐渐上扬，“这个样子可真不像你。”
“这是别人对我说的。”
“那就谢谢那个别人了。”
“明天下午有个客户，你来熟悉一下，我会带你。”顾言奇的口气不容拒绝，韩思敏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