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检查项目
当天下午五点多，叶磊带着刘青下到了五楼病房，看老头老太太。
叶磊爸妈一看到刘青，感觉心里多年的大石头一下子落地了。
叶磊爸爸指着刘青，说：“你看！是刘大夫吧？！我就说是她，你还不信！”
叶磊有点尴尬，问：“爸，你猜到了？”
“你俩早就该成。上学我到你们学校找你，有一次不是人刘大夫给领的路吗？那表情，一看就是喜欢咱儿子。”
“领个路你就能确认谁喜欢我？”
“当然，不喜欢能一个劲介绍自己是谁啊？这就是想当我儿媳妇的前兆！”
老太太立即说：“死老头子，你闭嘴行不行！尽胡说。姑娘，快坐。我家老头子就这样，见到年轻姑娘就兴奋。”
老头嘿嘿笑。
刘青问了问老头病情，关心了几句。之后叶磊看大家虽然都热情，单都尴尬，就说：“爸，妈，青青也病着呢，再说这病房也不是相亲的地方。”
刘青一听相亲两个字，低头，脸红了。
叶磊爸妈哈哈大笑。叶磊爸爸说道：”儿子，还是你行，敢捅词儿。也对，也对。你俩是觉得陪咱老两口闷，想单独呆着，多享受享受爱情的滋润！咱老两口没眼力价儿了。儿子，这样，爸给你拿五十块钱，去请姑娘吃顿加州牛肉面去！”
“闭嘴！老头子！你又戏精上身了是不？姑娘！别搭理我这死老头子。儿子，去带姑娘出去溜达吧，你爸这，你不用管了，你就负责照顾好青青姑娘就行了。”
刘青低着头捂着嘴笑。叶磊他爸这没遮没挡的性格，老小孩一样，好可爱。
从病房里出来。叶磊提议下花园里溜达溜达。
今天下午下了场雨，天又快黑了，还有点小风，天气闷热一扫而空，特别的舒服。
叶磊用面巾纸擦出了花园里一个座椅，扶着刘青坐下来。
刘青搂住了叶磊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了叶磊的肩膀上，歪着头，说：“叶磊，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就是你最近遇到的事情啊？”
“说实话，有点闹心。下午曾主任给我打了电话，说高院长丁院长找了直管的领导。直管的领导说现在是依法治国，司法独立。人情和道义当然是我们行医的准则。但如果有争议的时候，人情还是要让步给法理。如果打官司的话，上级会全力配合我们，做好医疗事故鉴定，还有证据准备。上级同时希望我们相信法律，相信正义，会给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同时在开庭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上级希望我们还是能做好庭前调解，不要让好同志，也就是我，受更多的委屈。上级还说了，好同志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别的失去了，可以再拿回来。人和人心失去了，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这我怎么感觉什么都没说啊？”
“你政治敏感度不够。其实领导把意见和方法已经说出来了。”
“反正我听不懂这些官腔，那到底怎么样？”
“高院长和丁院长回来后，和佟律师，高律师，还有曾主任他们又开了会。佟律师已经约了明天再和他们见面，看看那边现在的要价。还是要从钱上着手。不过我也听说，替患者家属打官司的那个宋律师，今天在咱们妇产科住院部又出现了。”
“啊？！就是那个黑心律师啊？告状的那个产妇葛红玲不是出院了吗？他还来干什么？到这里来又来搜集证据啊？”
“董小乔告诉我的，那个宋律师，昨天晚上不是有一个产妇死亡了吗？宋律师去见的是，那个死亡产妇的家属。”
“我听说了！是昨晚家属闹事的时候，有一个欠嘴丫子的老太太，在旁边告诉家属，说你已经干过类似的事了！他们也真行！昨晚刚听到信儿，今天就和那个律师联系上了？”
叶磊低头，叹了一口气。
“叶磊，你说，要不要我们以后，以不担责任为第一原则啊？我们为病人好，可反过头来，总被反咬一口，太让人寒心了。”
叶磊摇了摇头，说：“真要是紧急情况，你能只为了自保，就眼看着病人死？！下午林萍萍和徐浩浩他们和那个双胞胎，其中有一个是唐氏儿的那个孕妇谈话了。那个孕妇和她老公，为了决定要不要生下唐氏儿，两个人专门去了一趟妇幼保健院康复中心，看到了那些有先天残疾的孩子有多可怜。可他们明知道那是一条艰难的路，仍然舍不得放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就和我们有时候明知道会给自己惹麻烦，仍然要采取紧急措施一样。打掉有问题的孩子，或者就对患者的危险装聋作哑，不会有别人指责你……但自己会指责自己！不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吗……”
刘青也叹了一口气，说：“叶磊，你猜我为什么要做妇产科医生？”
“为什么？”
“我就特别喜欢小宝宝刚生出来之后那几十秒。”
“刚生出来后那几十秒？这有什么可喜欢的？”
“你想啊，小宝宝刚生出来，产妇累个半死，特别狼狈不堪吧？”
叶磊笑了一下：“你将来给我生孩子，你也那样。”
“讨厌！闭嘴听我说。”刘青白了叶磊一眼。说，“然后小宝宝呢，浑身一层黏乎乎的液体，身上的皮肤都是褶皱的，看起来一点没有可爱的样子吧？”
“嗯。擦干净就好了。“
”你能不能认证听我说完！别总打岔！”
“好，好好。太后息怒。”
“但这时候我把小宝宝拽着腿提溜起来，在他那小屁股上拍两下，小宝宝哎呦呦，就和受不了了一样开始拼命的哭起来，小腿和小胳膊还一抽一抽的，那个小样子，那就是生命力啊，每次看我都感觉那种生命力好顽强，好爽啊。这时候你再回头看刚才还狼狈不堪的产妇。她们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只要一听到自己宝宝的那个哭声，她们在那一瞬间，都会露出无比欣慰，幸福，还有放松的表情。带着那种表情的时候，那些个妈妈，都好像带着光环一样，特别特别有感染力。宝宝的第一声哭声，还有妈妈们的陶醉的笑容，每次都让我感觉好有爱啊，好幸福。”
接下来的十几天日子，叶磊一直保持停职状态。叶磊父亲住院住了八天，出院后，左半身还是有点无力，走路有点瘸，左手握力也比较差。
叶磊一直照顾父亲到出院，之后搬回了家住，在家陪了老爷子几天。
但这一段时间，刘青下班不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叶磊也都到医院门口，悄悄地接刘青，两个人享受恋爱的时光。
叶磊悄悄地来医院，主要是不想碰到任何医生和护士。每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又热情，又惋惜的问叶磊官司的事情，然后感慨几句。
叶磊知道对方都是好意。但整个被关爱的过程，都让叶磊很难受。
如果刘青不用补觉，两个人就出去吃吃饭，看看电影，或者一起回刘青公寓。
但官司一直没有进展。佟律师按照院办的意思，将赔偿金提高。但那个宋律师仍然不松口，而且已经将诉状递到了法院。
一天刘青下班，看到叶磊已经在车里等她，正在全神贯注，低头看着手机。
刘青想要给叶磊一个惊喜，故意没敲车门，惦着脚悄悄摸了过去，到左前窗才突然一敲玻璃，同时脸往前贴，做了一个鬼脸：“喂！……咦？”
刘青看到叶磊吓了一跳，抬头看发现是刘青恶作剧。但叶磊的表情却明显有点慌张，一边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一边把手机看似随意的翻到屏幕朝下，不想让刘青看到手机上的内容。
刘青心里一动，但还是露出开玩笑的表情，把车门拽开，用手指着叶磊，问：”你在看什么呢？看黄片呢？”
“你好歹也是个姑娘，说话有点正经的行不？你这德性要是让别人看到，和你平时一本正经老姑娘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再把别人吓到。”
“我愿意……老子一直受五讲四美三热爱教育，但内心就是这么不正经……气死你。气死你……”刘青一边摇头气叶磊，一边发现叶磊想要把手机收起来。这肯定是有问题啊。
“你把手机给我？”刘青瞪眼睛，看着叶磊。
“干什么？查岗啊？我不能有点隐私……”
“少废话，拿来吧你。”刘青说着，已经一弯腰，把叶磊的手抓住，把手机抢了过来，“和我还想有秘密……我看看你在撩哪家大姑娘呢。”
叶磊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刘青把屏幕打开，一看到屏幕的内容，刚才美滋滋开玩笑的表情就都不见了。刘青用手指翻了几页手机页面，问：”你在看招聘网站？……”
“哦……”
刘青猛地提高声音，又担忧又不愿意的说：“为什么啊！？凭什么要你换工作啊？是不是院里找你，让你主动辞职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你不要喊，让别人听到再误会。”
“误会？这时候你还怕误会？你这都让人欺负到家了！今天是周四，曾主任值晚班，不行！我现在就上去找他论理去！”
刘青说着，转头就往外走。
叶磊一把把刘青胳膊拉住：“你站住！”
“你放开我！”
“站住！别闹了！”叶磊有点生气了，突然加大声音喊道。
刘青一看叶磊脸色难看，停住了，但还是不愿意的站在原地：“你就这么受这口窝囊气？”
叶磊从车里出来，扶住了刘青肩膀：“这找女朋友后就是麻烦，什么事情还要先向领导汇报。”
“叶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那你过的好坏，也和我有关系。你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
“我知道了，姑奶奶。我错了。你先上车吧。”
叶磊推刘青肩膀，刘青扭了一下肩膀，把叶磊的手甩开。
叶磊再推刘青，刘青不情愿的往副驾驶方向走过去，然后上车，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叶磊也坐到座位上，低头不说话。
刘青转头看了看叶磊，眼神里全都是担忧，问：“官司进展你不是说挺顺利吗？现在不就差钱数了吗？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担心，骗我呢？”
“……对方已经把诉状递到法院了。”
“啊？”
“昨晚我和佟律师通了一次电话。我问他，如果打官司的话，我们有多大赢面？佟律师告诉我，我们很难证明患者当时不做手术，就一定不能完成生产过程。所以，赢面有限。”
刘青轻轻抓住了叶磊的手。
“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
“没人疼呗……”
“嘿！”
“那你要是输了的话会怎么样？”
“刑事诉讼输了，民事赔偿少不了，院里还是要赔偿，而且更麻烦的是，我不但不可以继续从医，还有可能要负刑事责任。”
“判刑？”
“你不用太担心，缓刑的可能性大。我未必需要真进去。但我以后就会有案底。”
“没事，你真蹲局子，我给你送饭。你没工作，我养你。”
“说得容易。下决心容易，那要真的一天一天过日子，一天一天都因为我遭罪。谁也不欠谁的，我不指望你什么。实际上，你应该认真考虑分手。”
“分什么手分手？我不分。”
“幼稚。”
“那也不对啊，叶磊，我记得以前不是说，那个黑心律师告你，只是一个给我们施加压力的办法，目的还是要更多钱。而且我们院里不也答应给更多钱了吗？”
“是……本来是这样。可是后来，不是又有个孕妇死亡的案子吗？姓宋的手里筹码多了。而对于我来说，上了法庭，两次类似的情况，我要证明两次都是没有别的可能性才行，难度太大，所以他们赢面大增。姓宋的胃口也就大了。佟律师说他要每个案子一百万的赔偿，才会考虑私下和解。”
“什么？！他们……”
叶磊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刘青搂着叶磊，把头靠到叶磊肩膀上，看着窗外出神，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这样过了一会，刘青问：“那你要是不能从医了，你想做什么工作？快递啊？”
“比起快递，我比较喜欢送外卖。”
“去你的。”刘青笑了一下。
“我们同学，有一个叫谭松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个长得胖胖的，学的是泌尿科吧？”
“他去年因为医闹，也被迫辞职了。现在他在做医药代表，我觉得这个行业我还是有希望的，收入也还凑合。刚才我看招聘网站，还真有几个药厂在招聘，国外大药厂，诺华啊，杨森啊，未必能要我这样有前科的。不过国内做仿制药的，对市场人员要求没那么高，也许我还有点机会。”
“那多ｌｏｗ啊？那些医药代表都什么素质？还有多大年龄啊？你可是咱们五院妇产科副主任！再过二十年要被人称呼叶院长的苗子！难道以后到哪去，人家都要亲切地对你说：小叶，咱这不能推销药，请你出去啊？”
叶磊低头，没有说话。
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受了十几年培训，只会接生孩子。不做妇产科大夫，还能做什么？
“你爸妈知道你被停职了吗？”
“在医院陪护的时候，他们怀疑过。老爷子一回家，我按照以前早晚班的作息，都假装上班，在外面熬点，他们好像是没看出来。”
“叶磊……”刘青感到自己好心疼叶磊。
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遭这个罪？……
为什么？！
叶磊想的比刘青多。
如果自己离职的话，自己和刘青，恐怕也不会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你爸妈最近，没问过让我这个准儿媳妇来吃个饭什么的啊？”
叶磊听到刘青这一句，楞了一下。
爸妈实际上说过几次要刘青到家里来玩。老头老太太心里没别的事，就是赶快按下个女的好生大孙子。
叶磊看着刘青，笑着撒谎说道：“别臭美了，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啊？我爸妈非要你来。我爸将养身体呢，不能闹。过一段，我和他们提。“
“哼！就这么不想给未来儿媳妇卖个好。我还不稀罕去呢。”
叶磊心里痛苦，但还是勉强挤出微笑，拍了一下刘青的脑顶。
这时候，突然叶磊电话响了。
叶磊的电话还拿在刘青手里，刘青拿起手机看屏幕上的号码，同时嘟囔道：“谁啊？不是这么快就有药厂找你吧？”
叶磊把电话拿过来，看号码，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叶磊按了接听键：“喂？你好。哪位？”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哦，林大夫吗？你好，我是郑莹，大概一个月前，在您那做的剖宫产手术，您还有印象吗？”
叶磊一听到对方怯生生的声音，还有对方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郑莹，自己怎么能不记得？她肚子里怀的小宝宝，就是那个还没出生，就检查出来有巨大肿瘤的那个小可怜。
小宝宝生产后，做核磁共振给出的检查结果，肿瘤已经侵入椎管。肿瘤科的谭主任过来会诊后，只能无奈的告诉郑莹和她家人，孩子目前的状况，不论是手术，还是化疗，都没法进行。
实际上，就是孩子只能，回家由着病情发展，没有任何办法。
这过一个月的时间，郑莹突然打电话来，是宝宝有什么情况吗？……
叶磊现在还记得那个小宝宝好像因为肿瘤的压迫，痛苦的摆动自己手脚，不住痛哭的可怜模样。
那是对所有宝宝身旁的人的一种残酷的折磨……郑莹和她的家人，这一个月来，是怎么过来的？……
叶磊不敢想象。
“哦……记得记得，郑莹你好……”叶磊想接着问你的小宝宝怎么样了？……但话到嘴边，叶磊硬生生吞了回来。已经一个月时间，那个小宝宝，也可能已经……
也许正是因为小宝宝不在了，郑莹和她的家人为了给这个到人世间后，只有痛苦，没有欢乐的小宝宝做点什么，才特意打电话过来……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郑莹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有开口，就突然崩溃了一样，哭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郑莹的哭声，叶磊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是拿着话筒，耐心的等待。
电话话筒的声音很大，车子里也很安静。郑莹和叶磊的对话，刘青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刘青的心也揪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叶磊的手，抬头看着叶磊，紧张的等郑莹接下来要说的话。
话筒另一边的郑莹哭了几秒，努力的控制情绪，尝试着开口继续说道：“对……对不起，叶……叶主任……我……我……”可是郑莹仍然哽咽着，又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郑莹，咱们不着急，你慢慢说。”
“……嗯……嗯……叶主任，我宝宝现在有点新的情况……我……我……”话说到这里，郑莹又说不下去了。
叶磊一听到这一句，心里立即感到轻松了一点……
宝宝又有点新的情况……那么说，那就是宝宝，现在还活着……
“宝宝有点新的情况，你想再带孩子来北京检查和治疗是吗？”
“……嗯……对……对……”
叶磊立即说：“这没问题，你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来，我帮你安排……你能告诉我……你说的宝宝现在有新的情况……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叶主任……”郑莹又抽泣了一下，但情绪比刚才平稳多了，话流畅了起来，然后开始慢慢讲述整个情况。
叶磊和刘青听着，越听越吃惊……怎么还有这种情况？……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郑莹的宝宝，怎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林萍萍坐在医生办公室自己的位置上，无精打采的。
徐浩浩拿着资料夹走了进来，打开门，看到林萍萍，说：“萍萍，今晚夜班我要订夜宵了，你想吃什么？”
林萍萍无聊的甩动胸前挂着的听诊器听筒，低头没精打采的说：“没胃口，不想吃……”
“你这情绪不对啊？怎么了？”徐浩浩走到林萍萍旁边，坐了下去，“你怎么了？得病了？”
徐浩浩伸手，摸了摸林萍萍额头。
林萍萍头仍然低着，眼球往上翻，瞪着眼睛看着徐浩浩。
徐浩浩摸了一下林萍萍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不烫啊。那你这活不起的样子，怎么个情况？”
林萍萍嘟着嘴，说：“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烦死了。”
“什么电话？你妈又训你了？”
“什么什么啊……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我最烦的女生。”
“你最烦的女生？她喜欢你吗？”
“也烦我。”
徐浩浩一听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听着挺有趣啊，她打电话怎么恶心你的？你给我说说。”
林萍萍叹了一口气，说：“她说她结婚了。嫁了个家里有钱的，说本来呢，想要在北京饭店随随便便办个婚宴，但又怕麻烦，所以两个人旅游结婚去了，等他们回来，再随随便便找哪个超豪华饭店办一桌，再请我们这些‘她最喜欢的’老同学～～！”
林萍萍说完，恨恨的表情，嘴都快撅上天去了。
“哦……这样啊。旅行结婚，我看还是没钱。故意恶心你，在你面前装场面呢。”
“装场面……他们旅行结婚，去的是南极，说一个人好几十万呢！……你说讨厌不讨厌！烦死了烦死了！”
“南极？现在？”
“嗯……说是明天就走了。”
徐浩浩忍不住哼了一声，说：“这不扯淡呢吗，咱们是北半球，现在是夏天，南极正在过极夜，半年没太阳，他们到南极去干什么？看夜景啊？！”
林萍萍一听到这一句，眼睛啪的一下就亮了，看着徐浩浩，快活的眨了眨眼睛，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说：“诶？对啊！南极是极夜……哎呦哎呦，我这心里怎么这么痛快呢？我说吗，就她那德行，上学的时候就浑身一股婊劲，一看男生骨头都是酥的，哪像我又有性格又是良家妇女，这么正派。谁要是娶她，谁脑袋上，那要多绿油油啊？！这样的都能嫁出去，还能嫁个这么好的！刚才我也是被她气迷糊了，这么大的问题都没判断出来，有失水准。浩浩，谢谢啊。嘿嘿，我怎么折磨她呢？打电话当面拆穿？不行……打电话就我俩知道，不解恨。”
“你们女生之间斗争都这么你死我活吗？我听你说话怎么这么瘆得慌？”
“我们这一面，是不会对男人们展示的……女人都老狠了？…… 诶？对了！她发朋友圈了，我在朋友圈上给她留言，恶心死她！这个好！”
林萍萍一下子干劲满满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低头就开始操作。
徐浩浩在一旁摇头：“仇恨让人充满活力啊。”
“闭嘴你！嘿嘿！嘿嘿！找到了找到了！我现在就留言！”
徐浩浩也把脑袋凑过去，看林萍萍的屏幕。
林萍萍打字写道：“南极度蜜月？南极现在不是半夜……”
林萍萍打字刚打到这里，徐浩浩说：“不对，萍萍你等等！”
“怎么了？”
“你看她发的内容，上面说的是北极啊？‘过一个最有意义的蜜月，北极圈一月游，地球上还有更浪漫的地方吗？’这明明说的是北极。”
“啊？那她下面图片配的怎么是个企鹅？”
“企鹅旁边另一张图，不还有个北极熊吗？你这同学生物学可能都在水族馆学的。不过这文字写的，‘北极圈一月游，地球上还有更浪漫的地方吗’，这朋友圈谁看不来气。”
“那她到底南极北极？还是吹牛啊？”
“南极一般叫南极大陆，北极叫北极圈，习惯的称呼。八成人家是真的呗。”
林萍萍身子无力地往后一靠，一副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
徐浩浩看着林萍萍，摇头感慨道：“嫉妒的杀伤力，太可怕了。你现在这表情，就和马上就要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是马上要死了。没她婊，没她人生精彩，读书比她多，人家天天找各种男人乐呵，我天天面对产妇，人家天天换男朋友，现在还能修成正果，找到绿帽小王子，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老天爷，你是瞎子吗？……”
“至于吗你。”
“你不了解我们女人的世界……气死别人，就是我们生存的动力……”
徐浩浩拿起林萍萍手机：“有你同学老爷们的照片吗？我看看多优秀一个男的？”
林萍萍还是用半死不活的声音说道：“往上翻，好多照片呢，最近被她刷屏了。我真想撕了她啊。可惜我孤家寡人，屁都不是啊……”
徐浩浩往上翻了几张照片，都是那个女孩和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小伙的婚纱合照。
“这女的长得不错啊？”
“闭嘴！”
“诶？这张照片，这小子怎么在我家开发的大厦门口照相？”
“你家大厦？什么你家大厦？”
“就这个楼啊？中宇大厦。这是我爸公司开发的。你同学下面写的文字是：‘我老公接班家族事业后，开发的第一个写字楼项目。么么么！’”
林萍萍眨了眨眼睛，问：“徐浩浩，我怎么没听明白。你家不是靠租房子活着的吗？”
“是啊，我家盖好了写字楼，然后都不卖，都往外租。”
林萍萍眨了眨眼睛：“不是你家买了几个写字间往外租，是自己盖整栋大楼往外租？”
“对啊，盖整栋大楼往外租。”
林萍萍有点迷糊了，又眨了眨眼睛，问：“你爸是开发商？”
“对啊，我爸是开发商。”
“那你学什么医？”
“我哥爱做生意，我就爱给人接生。我爸比较开放，由着我们自己发展。”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家是开发商啊？”
“没人问，我主动说，这不好吧？我爸说，在外面当大夫，要低调。不要给同事和患者压力。”
林萍萍又眨了眨眼睛：“你家几个楼？”
“哦……在建的有七八栋，现在好像也开始开发住宅了。北京，通州，西安，重庆，沈阳，上回我听我妈叨叨了一会，好像是这几个城市。已经开发完的还留在手里的，有十几栋楼吧。”
林萍萍又眨了眨眼睛：“你是小妈生的？”
“什么啊，我和我哥，同父同母。”
“你不是吹牛呢？”
“没有。”
“那这个大厦，真是你家的？”
徐浩浩皱着眉头，又仔细看了看大厦，说：“你等等，我给我爸发个微信问问。”
“快发快发！”
徐浩浩把那张图片转发给自己，又用自己手机转发给父亲，问：“爸，这个大厦是你开发的不？”
过了一会，徐浩浩手机响了，徐浩浩点开。
林萍萍说：“快看快看！什么内容？”
徐浩浩点开看，是一条语音：“是我开发的，楼现在看起来又小又破，我还在考虑卖了呢。你怎么弄来这张照片的？这年轻人是你朋友？”
徐浩浩语音回道：“不是我朋友。偶然看到的照片。这人你认识吗？怎么他也说是开发这个楼的老板？”
徐浩浩爸爸回道：“这是我那时候雇的一个包工头的儿子吧？包工头老林，跟我这吃饭也有些年头了。人还算老实，不过有点小气，干不大。这小子现在也开始在工地干了。我听老林说他儿子是要结婚了，估计就是这照片上这姑娘。”
林萍萍听到这里，两眼放出光芒，嘻嘻哈哈的说：“你家包工头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要不要这么爽！那你赶快问问你爸，他家有实力送孩子去北极吗？”
“这八卦……行我问问。”徐浩浩又和他爸说，“爸，这小子说要去北极度蜜月，他有这实力吗？”
“北极？哦，对对对，老林说过一嘴，说新找的儿媳妇不省心，非要去格陵兰岛度蜜月，要花十几万。格陵兰岛算北极吗？老林和我混，我吃肉他喝汤，一年也几百万呢，十几万他也掏得起。不过那儿媳妇，好像不怎么样。”
林萍萍一听到这里，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了，看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扭着屁股两只手上下翻腾，来了个韩版少女组合的舞蹈动作，同时喊：“耶耶！这才对嘛！哈哈哈哈哈哈！”
“心里舒服了？”
“嗯！舒服多了！”
徐浩浩嘟囔：“那你同学也是嫁了个挺有实力的有钱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啊？你说什么？”
“我替你高兴。”
“耶！”林萍萍伸手，和徐浩浩在空中拍了一下手。
这时候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男家属探头进来，笑眯眯的说：“大夫，我有点事情，能不能咨询一下？”
“哦。王琪家属？您进来吧。”
这时候林萍萍手机响了，林萍萍低头看了一眼：“老娘查岗了，那你俩在屋子里聊吧，我出去接电话。”然后林萍萍哼着小曲，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去了，一边关门，一边说，“喂？母后，啥指示？”
林萍萍妈妈在家里，拿着电话，慢慢坐到沙发上，满脸不高兴：“还贫呢，萍萍，你不知道愁啊？”
“又怎么了啊？妈。您一打电话，就是这种审犯人的口气。您是不是当法官时间长了，退休后也出不来那个范啊？”
“审你怎么了？生你这么个姑娘，什么什么都不顺心。我问你！你赵姨家的姑娘，就是你那个同学，要结婚了你知道不知道？”
林萍萍撅嘴，这怎么阴魂不散的，朋友圈恶心完了，自己亲妈还要再来一轮。林萍萍瘪着嘴，不说话。
“说话！回答你妈的问题。”
“哦……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把你那个徐什么大夫，给我带回家来啊。”
“啊？谁说要带他回家了？”
“不是你说的正在重点考察他吗。怎么又变卦了？”
“哦……”
“你俩到底处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你有意思，但那小子和你玩心眼，拖着你啊？”
“他敢……他……哎呀妈，你别管了。“
”本来妈想要你找个体制内的，大夫吗，也勉强吧……我告诉你萍萍，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女孩好年月不多，就这几年，你还要和人家互相了解，一晃几年就过去了，万一不行，后悔都来不及。现在妈对你要求再放低，人好就行。你差不多赶快和人家确立关系，然后领回来，让我和你爸把把关。对方家庭条件差点就差点吧。”
“哦……”
“听到没有你……”
“听到了。我刚知道，他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好像挺有钱的。”
“做生意的？”
“嗯……我爸能同意不？”
“就你傻，和人家做了好几年同学都不知道人家底细。你爸和我早就知道了。说实话，你爸也不是很满意，但凑合吧。现在重点就是人品，就是对你好不好。”
“啊？……那你们也不告诉我？”
“谁知道你不知道啊，你就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主呢。我告诉你，现在社会上人都复杂，藏心眼，你别一天到晚老是大大咧咧糊里糊涂的，”
“哦……我知道了……”
“重点考察这人有没有爱心，对你好不好，记住没有？还有，你也看看，他家是不是想要攀高枝，才让那小子追你的。长点心眼！”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你今晚又是夜班？在医院？”
“嗯。”
“明早回家吃饭吧。你这破工作，早就告诉你当什么医生，黑白颠倒，没个好作息时间。”
“行了妈，别叨叨了。我爸呢？”
“他有外事活动，去上海了。”
“哦，行了妈，那我挂了啊。”
“重点考察有没有爱心，别光看对你好不好，那男人找老婆的时候，都对女朋友好，但结婚后什么德行，还得看男人的本心，冷血没有爱心的男人不能要，必须要那种有爱心才行的，记住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
“对了萍萍，我还……”
林萍萍没等老娘说完，就赶快按了挂断键。站在原地，突然狠狠跺了跺脚，脸上一股腻腻歪歪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重点考察对我好不好……噫……他敢对我不好吗……有爱心……”
林萍萍若有所思的把办公室门把手扭开，推开门，就听到徐浩浩正在和刚才那个男家属说话：“你老婆扎完催产针后，就会开始宫缩。那种滋味最难受，这时候看咱们老爷们，据我观察，也会特别反感。你上前去问她：‘你怎么样，疼不疼。’她听了后心里就会想：‘废话，你说疼不疼。’所以就会特别不耐烦，看到自己老公就烦。”
“那我躲远点？”
“那不行。你走了，她更烦。”
“给她打点开水？喝点热水能好点？”
“那也不行。这时候，我总结的，比较好的办法呢，你不要说话唠叨，就是轻轻搂住她，让她靠着你，轻轻拍拍背，轻轻抚摸抚摸她的肩膀，反正就是成一个架子，给老婆支撑着，和她一起熬着，效果会比较好。然后宫缩每次结束，你亲亲她，赶快给她拿点热水，亲自喂给她。那个时候，我跟你说，女人要多脆弱有多脆弱，几分钟就一次宫缩，还没完没了的，真的难熬的要死。如果是后半夜宫缩，她睡不着，你可千万别躺旁边打呼噜，女人会心寒的，影响夫妻和谐。”
“哦，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我记住了我记住了。徐大夫，没想到你们妇产科大夫，还要学这些哄老婆的技巧。”
徐浩浩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没专门学过这些，这些小技巧，也是我观察总结的。咱继续往下说。”
林萍萍一听到这里，在后面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了，心里一阵小感动。这么细心，还能感觉到女人心情，能理解女人心情，这算不算有爱心？是不是将来能爱自己老婆的前兆？
“还有就是咱宫缩好不容易开指达到指征了，就要往产房送了是吧？“
“对，对。”
“送产房呢，咱们医院允许家属陪同进去。顺产时候一直在旁边也可以。不过这个时候，你知道好多做老公的常犯的伤老婆心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一听说要进产房，好多老公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丈母娘，让丈母娘陪着进去。这安排吧，也不能说没道理。但女人吧，有老公后，一般还是跟老公亲。特别是生孩子这种事，老公在身边，肯定还是老公好。丈母娘老太太，这战斗力，还有这精神安慰能力，都差的远了。所以这时候，你要是不怕血，还是自己进去，还是自己亲自陪着。你还要明确告诉你老婆，我一直在你身边，一句也别提丈母娘来陪你啊这种话。女人吃这套，你做到了，将来每顿饭，最少给你加两鸡蛋。”
林萍萍听着，低头捂嘴笑。
那个家属也笑了，说：“我记下了记下了。”
“还有，生产的时候，你在旁边，产妇说实话，那时候不怎么好看，下面还有点吓人。你就站在她旁边，别往下看，要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用适当的力量，别软绵绵的，活不起似的，也别用全力掰腕子。然后还有表情啊，一定是鼓励的，充满信心的，别老是吓到了似的。好多男人到产房，真会吓到那种表情，那产妇看到，心里会更着急，更害怕。”
“记住了记住了。控制好表情。”
“生产完，给你看孩子的时候，别自己捧着站原地傻笑，第一时间给老婆送过去，说的话你背下来吧，就是：‘老婆，你看长的和你一样好看。’产妇生产完哪有好看的？西施生孩子也秒变黑山老妖。不过你这时候要昧着良心充满信心的夸，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夸，一定要说长的和你一样好看。这话虚伪，但女的是不管事实真相，只看你对她态度的。牢记，共勉啊。”
林萍萍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低着头捂着嘴，身子乱颤。
“还有，之后还会有对孕妇的两个小时观察期。你这时候一定要陪着。孕妇这时候虚弱，但也轻松了，不再疼了，你记得一直保持幸福的温暖的，老婆你最好的那种眼神，陪在旁边，小心侍候着。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细节，就是你这时候肯定都要给你亲生爸妈打个电话，在打电话前，你一定要叮嘱你亲妈，也就是你老婆的婆婆，要大声的，关心地在电话里问一句：‘你老婆怎么样？’然后记得说‘你对人家好点，为你生孩子多辛苦。’这句话，能大大增加婆媳和谐程度。记住了吗？”
“好！好！徐大夫！我都记下了！我都记下了。这下我老婆肯定满意了，要不然她老说我情商低。”
徐浩浩说：“你一看就是个好老公，还专门到我这里来取经。做你老婆真幸福。”
“嗐……平时这家里啥事都是我冲前面，换灯泡扛大米，赚钱养家洗菜做饭刷坐便。但就这生孩子，我真是无能为力，只能让她一个人承担，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好。不过徐大夫，您还没结婚吧？”
“哦没有没有。”徐浩浩尴尬的笑了笑。
“您一看就是个有爱心的好大夫，不但有爱心，而且感情还细腻，这生孩子各个环节，您真是研究的透透的。将来这谁要是嫁给您了，那准保错不了，幸福死了。”
“哦，您过奖了。”徐浩浩更加尴尬。
林萍萍在后面再一次低头，强忍着笑。
“您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能没对象呢？诶对了！我们单位，刚来了一个大姑娘，咱那是事业单位，家庭条件那姑娘也好，人个头也高，长得也公认的漂亮，就是前一阵刚和第六个男朋友分手，受了严重的情伤，正需要好男人的抚慰。她妈找了我好几次，要我替她物色物色这最优秀的未婚男青年。”
“啊？！”徐浩浩有点发懵。
“你等等啊，我先给你看看照片，都存我手机里了，她妈妈发过来的，有这个学生照，毕业照，入职照，工作照，还有游泳时候拍的泳装照，露腰的那种，您看着要是满意，我立即给她打电话，让她明天就到医院来，咱就把这事定一下……”
“定什么？不是这位家属！大哥，您先听我说。”
“兄弟你别急，我马上照片就找出来了。”
“不是大哥！您……”
林萍萍在后面越听这对话越不对味，本来不是徐浩浩展示爱心吗？这怎么聊着聊着就变成相亲了？
徐浩浩拉那个家属也拉不住，那个家属已经把照片调出来了：“哎呦！这第一张就是泳装照，那就先看泳装，现在不都讲见面先去游泳，防止女方作假吗？是这个瘦的，不是那个胖的，那个胖的是咱们处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看这大长腿，人见人爱，这脸上妆都让水洗掉了，眉毛眼睫毛都是真的，这大眼睛，谁看谁震撼，你再看这腰身……”
“徐浩浩！”林萍萍在后面只看到远处的手机白花花一大团肉，越看越来气，浑身醋气荡漾，突然大吼道，“徐浩浩！你看够没有！”
林萍萍这一声喊，那个家属和徐浩浩都吓了一跳。
徐浩浩回头，看着林萍萍说：“萍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好半天了。你俩干什么呢？”
家属尴尬的笑了笑，说：”啊，我们……徐大夫，这位是……”
“我是徐大夫的女朋友。”
“啊？！”家属吃了一惊。
“啊？！”徐浩浩也吃了一惊！
“女……这个……”那个家属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把手机抽回去了，一边尴尬的笑，然后说，“这徐大夫，你看误会了，那我……我就不耽搁你们工作了，你们忙，我老婆还在那等我回去呢。那我走了啊，谢谢徐大夫您的秘籍！再见！再见！”
那个人说着话，走到门口出去了。
徐浩浩看那人关了门，长出了一口气，说：“这太热情了。林萍萍，幸亏你及时出手，救了我一命。”
“我救了你？我耽误你事了吧？没让你借机会多认识一个机关优秀女青年。”
“没有！那女的我看照片，长相身材都不如你。我没吃亏。”
林萍萍立即伸拳头怒道：“姓徐的！你说什么！”然后举起拳头就打徐浩浩，一边打一边满脸不愿意，“你拿我和别人比！我让你和别人比！我让你拿我和别人比！”然后林萍萍一跺脚，说，“不想理你了，哼。”
徐浩浩只敢往后稍躲躲，也不敢拦挡或者反抗，让她打了几下，脸上还得陪着笑：“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林萍萍白了徐浩浩一眼，手停下来不再打了，脸上还是特不愿意的表情，又白了徐浩浩一眼，然后伸手。
“诶！你还要打啊！”
“谁打你了。我给你揉揉。”
“啊？”徐浩浩没想到林萍萍这么回答自己，有点懵了。然后就眼看着林萍萍竟然真的把手轻轻放到自己胳膊上，给自己揉了几下。
“没打疼你吧？”
“萍萍，你有点反常啊。你别吓我，你这情绪，比看恐怖片还吓人。”
“去你的。我想了，以后对你好点。”
“为什么？”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能注意到那些，怎么也要又有爱心，又细心。……挺好。”
“哦……这些妇产科干时间长了，谁都能注意到吧？”
林萍萍摇了摇头，说：“哪那么容易。还疼吗？”
“你一碰我就不疼了。而且心里甜。”
林萍萍白了徐浩浩一眼：“我看你就是嘴甜。”
“心里也美。”
林萍萍被徐浩浩逗笑了，轻轻打了徐浩浩一下，说：“我妈以为我交了男朋友了。”
“男朋友？谁啊？”
“就是你。”
“啊？”
“我和她解释说咱俩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妈不信，要我通知你，近期到我家去一趟，她要看看你。”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你去不？”
“去。”
林萍萍看着徐浩浩，突然心里一阵甜蜜，脸有点红了，想了想说：“那就这个周六，咱俩都没班，你去我家吧。”
“行！行！但我俩这算是假装的，还是真男女朋友啊？”
林萍萍白了他一眼：“笨蛋！你自己猜去吧。”
“哦。”
“还有，明天晚上，我想看电影，还要吃回转寿司。”
“啊……和我？”
林萍萍又白了徐浩浩：“你真傻假傻啊！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出去查房了！笨蛋！”
“啊……诶！萍萍！我也去，等等我！”
林萍萍脚下步子一点也没有减慢，快步走到了门口，手拉着门把手，故意等了一会徐浩浩。
同时林萍萍的脸上，露出了要多甜有多甜，一百多个加号的笑容。
唉……自己这朵鲜花，已经选好牛粪了。
叶磊和郑萤通完电话后，把手机放下，转头看着身旁的刘青：“青青，我俩说的内容，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可是，叶磊，会有这种事情吗？”
叶磊叹了一口气说：“先不用管这些。”叶磊把手腕抬起来，看表，已经六点零七分，“放射线科还应该有人。我俩上去找一下吧。”
刘青说：“不用，我有他们主任的电话，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们帮我们约个时间。”
“嗯。”
刘青把放射线科董主任电话找出来，拨号：“喂，董主任，您好您好，我是妇产科小刘，刘青。”
“刘青啊，你好你好，有什么事情？”
“哦，我们有一个已经出院的产妇，孩子体内有肿瘤，现在孩子一个月了，想要照个核磁共振，复诊。他们是外地的，您那边能帮我排个时间吗？排定了我好让他们从外地赶过来。”
“一个月的小宝宝……行！没问题，你让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吧，明天我值班，过来后，直接找我。”
“那太谢谢了！董主任！”
“小宝宝做共振不容易。应该的。对了，你们叶主任的事情，现在还有问题？”
“哦……是。”
“嗐，这叫什么事……行，那我等你带人过来的时候，给我电话。”
“嗯。”
郑萤他们第二天凌晨三点给孩子喂了夜奶后，就抱着开车从唐山过来，到五院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刘青和叶磊已经按照约定，等在医院门口。
叶磊和刘青早已经帮他们在新生儿科挂了号，新生儿科大夫曾强给开了检测单，众人到三楼放射线科等待。
小宝宝不满一岁，属于需要优先照顾的拍片患者，排在当天第四个，上机器前半个小时，需要给宝宝肛门注射麻醉剂。
注射麻醉剂的时候，操作的护士，还有一旁的刘青叶磊，看到随着宝宝哭闹挣扎，肚子上一鼓一鼓格外清晰，让人看了心里痛苦的肿瘤肿起，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孩子哭闹的很厉害，但还是渐渐入睡了。之后进了核磁共振检查室。
叶磊和宝宝的爸爸陪着进去。整个检查过程要接近一个小时，最大的风险就是宝宝突然醒过来，导致检查中断失败。
检查室内巨大的轰鸣声，好像外星飞船一样怪异的检查机器，小小的婴儿送进仪器后，宝宝的父亲就哭了。
叶磊拿面巾纸给宝宝的爸爸，之后两个人站在那里，慢慢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检查终于结束。
宝宝被抱出来。这时候宝宝的妈妈已经办好了入院手续，叶磊陪着家属去了新生儿科。曾强过来看了孩子，开了一些检查单，下午还要继续给宝宝做检查。
之后肿瘤科的谭主任，就是上一次对宝宝家属如实相告，宝宝不论化疗还是手术，都根本无法进行，现在没有办法治疗的那个谭主任，也来到新生儿科，先看看宝宝的情况。
之前刘青给谭主任打电话，要他过来帮忙会诊的时候，谭主任听了小宝宝这一个月的病情进展，吃惊极了：“会有这种事情？！啊？！”
几个人进行初步会诊后，又和家属进行了交谈沟通。
谭主任问：“肿瘤侵蚀椎管，会渐渐挤压椎管内神经。你们这一个月观察到过宝宝有下肢或下半身失去知觉的情况吗？”
“没有！大夫。”宝宝的爸爸立即大声回答道。
宝妈说：“有时候宝宝左腿会有不规则的颤动。就好像轻轻抽搐一样。”
“那你们拿手按他的腿，阻止他继续颤动，他能停止下来吗？”
宝爸宝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摇头。宝爸声音低沉下来，说：“不能，按住了的时候，我们能感觉到他的腿，也在不停地抽搐。”
宝妈立即说：“但是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太长。”
“哦！对对！每次时间都不太长！”
谭主任想了想，转头对曾强说：“你们还是注意观察和记录一下。如果发生抽搐，先给孩子测测脑电波。”
曾强立即说：“好的，谭主任。”
谭主任又问：“那他的行动能力呢？”
“行动能力，就是摆动四肢，哭闹，还有有的时候看挂着的旋转玩具，看起来都很好。”宝爸答道。
宝妈也说：“嗯，不看他的小肚肚，他看起来和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喝奶情况呢？睡眠？”
“好像还都可以。”
这时候，刘青的手机响了。
刘青看了一眼屏幕，按了接听键：“喂？哦，董主任，您好您好。”刘青把话筒按住，转头对叶磊他们说，“放射科董主任电话。”然后刘青把话筒放开，继续说道，“哦？嗯，现在已经可以看一部分结果了？哦，好，我们马上下来！谢谢，谢谢董主任！”
刘青挂了电话，众人也都听到了。孩子的爸妈激动地站起来，说：“结果出来了？”
刘青点头，说：“先看肿瘤的尺寸，还有侵入椎管的进展情况，他们正在做数据，我们下去就能看到结果。我们先下去吧！”
郑莹他们夫妻俩一下子都站了起来。郑莹老公说：“我下去看吧，我怕你受不了。”
“不！我也下去，我们一起下去。”
郑莹老公能明显感觉到郑莹的手正在剧烈颤抖。郑莹老公点了点头，说：“好。”
曾强说：“这样，刘青，叶磊，你俩陪着他们下去。结果出来，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和曾主任商量一下，下午看看都做什么检查项目，先开单子。看结果情况，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叶磊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