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曹老师说,等他!
“曼念——”
寒风刺骨的校门口,汪雅哈着气朝她跑去。
瞥见她霜打了茄子般的苦瓜脸,止不住关心地问长问短,总算把柯曼念那散落在九霄云外的思绪扯回身体。
机械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应了句:“哦,你怎么在这里?”
汪雅瞬间汗颜。
好笑又无奈扯了扯她的手臂:“我都转来你们班一个多月了……”
“是吗?没注意。”
说完,拉开椅子坐下。
汪雅:“……”
上课铃响,散乱的教室片刻后整齐划一。
曹宁侑单手捧着书本和一沓正方形的纸片走进来。
沉许的眸光粗略扫了眼,视线在某一处多停留了几秒,随即收回。
“今天要学习的文言文有些难度,为了确保大家能够合理掌握,这节课,咱们做个小游戏。”
沉闷的教室瞬间响起以敲桌面为应和的欢呼声。
学习委将方才的纸片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现在,请同学们在纸片上写下自己想说的话,匿名。完毕后,逐一交到学习委处。”
十分钟后,曹宁侑像洗牌一样打乱纸片。
“现在,请座位号为1的同学上来抽取一张纸片,以此类推。”
又过了十分钟,教室像炸开了锅般嘈杂无比,每个人前后左右讨论得异常热烈。
除了柯曼念。
她坐在最后一排,又是最末尾的一个。
汪雅和刘洋倒是特别积极凑到她跟前讨论。
末了,汪雅推推她:“曼念,你的是什么?”
柯曼念看了他们一眼,接着余光瞅见某人的身影,悻悻然收回视线。
因为赌气,她直接将纸片撕了。
“好了,请大家安静,翻开《谏太宗十思疏》这篇文言文。预习过的同学肯定知道,这是宰相魏征写给唐太宗李世民的一片议论文体。”
某人上课,一丝不苟,严谨教学。
她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他不停张合的性感薄唇,斜斜的光圈打在他宽厚的脊背上,竟多了股禁欲的魅力。
“整篇文章,脉络清晰、条理流畅,字里行间无不透露一个显而易见的走向趋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结合方才的游戏,我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别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而出发。将方才抽到的话放在心里,以后,自会有属于你们的康庄大道!”
话落,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柯曼念的心却是悸动不已。
台上一本正经上课的某人几分钟前偷偷塞给她一张纸片。
粗砺指腹短暂停留的温度像烟头般烫了下她的手。
迫不及待打开,毫无规律的字母愁弯了她的眉眼。
灰蒙蒙的天空像被遗弃的烂尾楼般孤寂,沉浸在睡梦中的柯曼念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
“睡美人总算醒了。”
戏谑声随着一根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瞥见动手之人,脑袋一个恍惚。
回过神来后翘起二郎腿板起面孔一脸傲娇睨他:“我还有事,有什么话赶紧说。”
据上次表白被拒后,再对话,恍若隔世。
曹宁侑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
倒是一阵轻笑舒缓了她的心。
只是没想到,他的话还是那么气死人不偿命:“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柯曼念咬咬牙,吼了句:“喂,为人师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某人挑眉:“哦?我有说了什么?”
她气得跺脚,花了一整天烦恼的迷题,最后才幡然醒悟,不过是简单的摩斯密码。
他教过她。
三两下解开后,拼凑成一句英文:wanting for me!
他说,等他!
心停滞了几秒。
她自然理解成: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话没说就跑,哪有这样的道理?
好不容易逮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
露了露森冷的小虎牙,满口威胁:“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将你生吞活剥了!”
曹宁侑无可奈何一笑,捏捏她的脸颊:“傻。”
是错觉吗?
他的语调,像极了宠溺。
眼眶一阵湿热,垂下脑袋反驳:“我不傻。”
“嗯,我家的丫头不傻。”
时间就此静止,她听到心房的跳动如擂鼓。
瞪大眼睛睨他,整张脸盛满不可置信。
曹宁侑再次失笑,碰了下憨态可掬的丫头,俯身凑近她,低语几句。
片刻后退开,含笑睨她。
震惊、失语、不可思议逐一拂过她的脸颊,随即做出了个为难的表情:“这个嘛,我要考虑考虑……”
闷骚曹扬眉,顺着她的话说:“也行,那方才的话我也收回……”
她急了:“不行!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某个腹黑的家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先说好,就算不合适,也得我先退货,你永远没有退货的资格。”
听听,这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节奏。
没办法,谁让他方才在她耳边轻语:上次的话还算数吗?
没有炙热灼灼的情话,没有漫天许诺的轻言,有的,只是他看清这份感情的心。
痴心女孩说:只要他肯走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她来走。
可真的在一起后发现,没有支撑的每一步,都像将她的心挖出来踩碎再重新拼凑放回去。
至于爱的那个男人,仍旧停留在起初迈开的第一步。
信誓旦旦的热情被累和煎熬磨损,最终,一份感情暗淡退出舞台!
对于他,她的执着未变。
可路是两个人走的,既然双方都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自然携手同步。
不对等的爱情换来的,终是无疾而终。
摊开双手,调皮眨巴几下眼睛:“柯曼念的男朋友,不抱抱我吗?”
曹宁侑轻点她的鼻尖,随即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埋在细白脖颈下的一双锐眼,复杂中多了份坚定。
黑色铁门旁,路旁白色灯罩内的灯光氤氲。
在一起的第一天,时间仿佛被一双大手拨快。
揉了揉从方才就闷闷不乐低垂的脑袋,笑道:“回去吧。”
柯曼念噘嘴嘟囔:“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住?”
自然是为了保护她。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单身了26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眼前晃悠,他可不敢保证不会出什么事情。
退一步说,她才十七岁,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如果将来遇到更加合适的那个人,至少能让她完完整整去爱。
当然,他可不会这么回答。
盯着她清亮的眼睛,捋顺那在寒风中乱飞的长发:“如果你想让你的父母提前将这段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我困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看着匆匆跑走的背影,他的心甜了几分。
“答案是多少?”
“……5?”
“错了,重算。”
五分钟后,她咬着笔头小心翼翼:“根号九?”
曹宁侑抬手抚额,气得没脾气了:“就不懂得开根号?”
某人义正言辞解释:“哎哟,阅卷老师肯定知道根号九等于三呀。”
“你错了,能把错误率降到最低的人才值得被人尊重。”
如此云淡风轻的贬低,让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柯曼念怒火‘噌噌噌’往上冒,瞪了他一眼,摔门离开。
愤怒跑了十多米,等了几分钟,愣是没人追上来。
心像往下坠的鸡蛋,‘哗啦’碎了一地。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以往每次起争执,他最后都会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在两人心平静气后再告诉自己当时不同意的原因。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不仅甩出难以入耳的话语,甚至含沙射影踩低她的自尊心。
如此大的落差,换谁谁受得了?
眼眶不自觉红了。
料峭的干枯树枝直插云霄,欲把天空分割成无数片。
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又一年寒流侵袭,她憋着火气,穿梭在冷风中。
“汪汪汪……”
刚走出小区,一条拴着细短狗链的白色泰迪朝她猛扑过来。
僵了几秒的她立马撒腿就跑,泰迪猛追不止。
左拐右绕,面前多了一堵墙。
脸上多了几条黑线,生平第一次知道毫无退路四个字怎么写。
一人一狗相对而立,狗眼虎视眈眈。
猛喘几口气,尝试顺狗毛:“泰迪小兄弟,狗粮比我的肉好吃多了……”
还没讲完,狗身扑了过来。
“曹老师——”
千钧一发之际,狗身被人提起往墙角一扔,嗷嗷几声后跑了。
柯曼念憋嘴睨向上方那面无表情之人,半撑身体。
谁知手背蓦然一疼,她忍不住痛‘呼’了下。
曹宁侑看不下去,攥住那只受伤的手臂,渗出的血丝绕了一个圈。
看牙印,毫无疑问是被狗咬了口。
眉头一皱,问她:“疼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脆弱的某人眼泪哗啦啦糊了一脸。
大冷天,被男朋友甩脸色就算了,还在他住的公寓底被狗咬伤,真是流年不利。
曹宁侑叹了口气,拦腰将她搂紧。
“13号,柯曼念!”
拍了拍欲把自己缩成透明人的丫头:“到你了,进去吧。”
柯曼念抬眸,脖子怂得快没了,支支吾吾:“就、就不能不打吗?”
感受上方渐落的低气压,这还没和好又摆脸色。
想到这里,气鼓鼓跑进医护室。
生气是一回事,打针又是另外一回事。
瞅见清秀的白衣护士拎了针管走过来,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细小的针刚准备扎下,一个方寸大乱的妇女抱着孩子跑进来。
边哭边拽住护士的手,让她一定要救救自己的孩子。
清秀护士面色一惊,问清楚后才松了口气。
孩子贪玩被狗咬了,打下疫苗就没事了。
柯曼念主动把座位让出来给那位小朋友。
只是在妇女千恩万谢离开后,另外一根针朝上,随着清秀护士的拇指下压,药水飘了个弧度,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柯曼念撸起的袖子猛地一缩,语无伦次:“不打是不是会变成狗?”
脑袋被人重重一拍:“瞎说什么呢!”
说完,又看向清秀护士,抱歉道:“我家孩子脑洞有些大,见谅。”
柯曼念轻哼。
清秀护士惊讶:“这、这是你孩子?”
柯曼念捂嘴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啊,他是我爸!”
脑海却不自觉忆起一年半前与万巴山他们的对话。
曹宁侑含笑,任由她胡闹。
反观清秀护士,尴尬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对母子闯进来的时候,他也紧随其后。
孩子起初不配合打针,双手双脚乱挥,几次将按住他的这个女孩子推开。
这时,他就站在她身后细心拦手护住,以防受伤。
原来是父亲,差点以为是情侣了。
不过,他看着年龄也不大,怎么会……
心下又多了份窃喜,既然他们不是情侣,那么自己……
“痛——”
曹宁侑忙按住乱动的丫头,瞪了清秀护士一眼,声线沉冷:“你轻点!”
清秀护士吓了一跳,赶忙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专注本职工作。
走出医院门口,曹宁侑将自己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说了句‘别乱跑’,随即走向停车场。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拢拉几下,清冽的气息让她瞬间安心。
马路上车辆疾驰,而恰好碰到红灯的车子不得不停缓车速。
柯曼念瞥了眼当初亲手送进维修厂的奥拓, 车还是那辆车,人也还是那个人。
不过身份有些就特殊了。
蓦然感叹时光飞逝。
正在开车的某人察觉她的叹气,一手把控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手。
出现了意料之中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