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曹老师说，傻丫头
“别闹。”
柯曼念撇撇嘴，这话说得，真把她当成小孩子了？
忽又想起那名清秀护士，语调变得酸溜溜：“看到我的本性，想换个温柔点的女朋友了？”
正打转向灯的某人哭笑不得。
对于他的沉默，她自然当成默认。
甩开手上的束缚，张牙舞爪扑过去。
曹宁侑无奈择道停车，好气又想笑拉下她，反问：“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
被言中心事的柯曼念低垂着脑袋没吭声。
没错，她很没有自信！
如果说起初只是瞬间心动，那么在一起的这一年，他的成熟稳重彻底俘虏了她的心。
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对他赞不绝口的评价，她的心就像喝了无数口蜜糖般甜入心坎。
有些女老师甚至暗送秋波，皆被他视而不见。
记得当时那位单身多年的‘灭绝师太’被拒绝后，四处散播他的谣言，听的人也喜欢捕风捉影。
有关于他的家庭，有关于他的性格，最多的就是讨论他的身材。
不知从哪本书里看到这么一句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他的好，只有身边的人才会知道。
也因为知道他的完美，更觉自己配不上……
“要说配不上，应该担心的是我才对。”
他再次点出她心中所虑，深邃的眸子勾得她心房颤颤。
“就家庭而言，门不当户不对；论年龄，我大了你整整九岁；再说到身材样貌……”
他没再说下去，薄唇上方多了一双手。
“于我而言，家庭是培养性格的栖息地，年龄的沟壑跨度再大，总有桥梁工程，身材样貌徒有其表，真正重要的，在这里……”
说完，抓住他的手掌搁在左下方砰砰跳动的心脏。
曹宁侑满含笑意又认真道：“这一课，你掌握得很好。相信我，虚有其表的一百多天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柯曼念翕合几下鼻子，郑重点头。
时间有条不紊往前推进，校园内一条条横幅无不将鸡汤二字贯彻得淋漓尽致。
对于她这个越到重要时刻越会手忙脚乱的人而言，曹宁侑的存在，无异于给她种下安全感之树，用耐心和坚持浇灌，花开结果指日可待。
柯曼念深吸几口气，就着衣服擦了擦掌心的虚汗，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下准考证号和身份证。
电脑屏幕一个切换，整个房间响起一阵分不清情绪的喊声。
躲在门口的柯愈夫妇忙不迭跑进来，满脸焦急。
“爸，妈……”
睨见女儿雾气蒙蒙的眼睛，夫妻俩冷静对视一眼，这才开口：“女儿，没考上Ｔ大没关系，咱们可以在江市读大学……”
“是啊念念，高考只是一个过渡期。国内大学不行，我们还可以出国……”
夫妻俩一唱一和，柯曼念止不住笑出声。
正与人对弈的曹宁侑拿起闪动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嘴角勾了勾。
“曹老师……”
“嗯。”
“我……查了成绩……”
“６８９，进入Ｔ大绰绰有余。”
那端存着捉弄心思的女孩蓦然一愣：“您怎么知道？”
曹宁侑朝对面人抱歉颔首，起身走到阳台，顺手把门阖上：“念念。”
磁性嗓音通过滋滋电流传入她的耳膜，震得心脏漏跳了几拍。
“那九岁，不是白长的！”
“……哦。”
他轻笑：“今天有空吗？”
“有有有！”
“等下来接你。”
挂上电话进屋，对上两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他只得举手投降，老实交代。
另外一端的柯曼念喜滋滋打开衣柜，逐一对比翻找。
一个小时后，舒颂推开女儿的房门：“念念，为了庆祝……”瞥见在落地镜前化妆的柯曼念，“怎么？你也知道今天我们要出去吃饭？”
柯曼念轻抿了下西柚色口红：“是要出去，不过……”
刻意停顿几秒，走到舒颂面前，眉眼弯弯：“是我……”
说完，侧身一迈。
待舒颂缓过神来追下去，只能瞅见微风扬起的祖母绿裙摆。
“怎么了，老婆？”
听见脚步声的柯愈赶忙从楼梯走下，白色衬衫只系了两颗扣子。
四十三岁的男人身材依旧健硕，衣领从锁骨敞开至腹部，隐隐约约可见腹肌。
舒颂若有所思一笑，转头朝自家老公看了眼。
接过他手上的领带一扔，箍住他的肩膀，佯装为难道：“女儿出去庆祝，我们怎么办……”
柯愈显然没听出重点，蹙眉扬声：“跟谁庆祝？难不成是那个叫颜宇的社会青年？明明知道今天是……不行，我得把她带回来！”
舒颂伸手拽住他的手臂，心下腹诽：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懂风情了？
算了，这次换她提醒他。
柔软的十指勾住他的脖颈，踮脚在他耳边哈气：“我的意思是，只剩我们了……”
说完，眸目流珠睨他，眼底的喻味显而易见。
柯愈心底颤了颤，一把将她抱起。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要是还看不懂，他就枉为男人了。
卧室门‘啪’的一声阖上，一楼落地窗爬进的阳光随着微风转动光圈。
盛夏，还真是一个炙热灼人的季节。
保安亭内昏昏欲睡的安保眯着眼抬头，一个俏丽的身影猛然晃过。
激灵醒神，推开厚实的玻璃窗左寻右找。
只见那窈窕纤细的姑娘朝马路对面挥挥手，随即跑了过去。
拉开车门侧身的一刹那，挂在脸上那抹笑容，巧笑嫣兮，四周颜色都不自觉暗了几分。
安保小哥忍不住感叹：罗城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等了很久了吧？”
刻意凑近一点。
可惜某人不配合。
“刚到不久。”边说边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哦。”
车子开了好几分钟，平常叽叽喳喳的丫头今天却格外安静。
“想好去哪里庆祝了吗？”
“随便。”
“看场电影如何？”
“随便。”
“梅溪湖那边有个灯展……”
“随便。”
曹宁侑挑了挑眉毛，放缓车速：“谁惹我家丫头不开心了？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
柯曼念歪头斜视窗外，鼻尖哼了一口气：“你呗！”
他哑然失笑：“比如？”
“从我上车到现在，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听听，满满都是埋怨。
“好，我现在就认认真真看她一眼！”
随即靠边停车。
双手掰正她巴掌大的脸颊，肤若凝脂，像研究古物一样细细端详。
片刻，勾唇戏谑：“丫头长大了，懂得化妆了？”
柯曼念也不甘示弱，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现在才发现，我要惩罚你。”
话落，肆意蹂躏他的鼻子。
没办法，谁让他的鼻子尖又挺，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
欢乐的笑声从车内传出，两人的呼吸也因调闹渐而凌乱。
四目再次对上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般，余下的，只是跑进两人彼此眼眸的面容。
随着两颗脑袋距离的贴近，呼吸缓而促。
蓦地一声喇叭，将两具脱离身体的灵魂重新扯回体内。
面红耳赤的两人手忙脚乱松开对彼此的钳制，心不在焉从上到下整理了好一番。
无声的沉默更是尴尬。
“我……”
“你……”
同时出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异口同声。
片刻，两人都不由自主笑了。
这时，窗口被敲了两声。
按下车窗，一个标准的敬礼后，深蓝色的交警服落入眼帘。
两人：“……”
几分钟后，曹宁侑盯着手上那张罚单，挑眉睨了眼罪魁祸首。
自知‘罪孽深重’的柯曼念企图逃避，一双清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凝视窗外的行人。
“行了，”重新启动车子的某人淡笑，“不怪你，为博红颜一笑，一张罚单而已。”
柯曼念震惊，谁把不苟言笑的曹老师绑架了？留下眼前这个情话绵绵的曹老师？
“谁说的？我哪里笑了？”
说完，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
“嗯，这下笑了。”
方才无所适从的尴尬一扫而空，一如这晴朗的艳阳天，清爽极了。
正逢暑假，电影院里观影者众多。
柯曼念瞥了眼前方的长龙，嫌等待时间过长，扯了扯旁边的人：“要不，我们换一家？”
下一秒，手指被包裹进指腹中，牵往旁边貌似报废的自动售票机。
静静看着他灵活操作，片刻，两张电影票从机器出口处跳出。
“抱歉，只剩最后一排有位置。”
柯曼念只觉眼睛浮起片片水雾，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他擦拭额际冒出的汗水。
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最好的位置。
感受到她心疼的目光，拉下她的手指包在掌心摩挲，语调温和：“我没事。”
余光扫到旁边一对情侣手上的奶茶：“要喝点什么？”
“不想。”
斜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舍不得他再跑来跑去。
“可我渴了……”
柯曼念被这调皮的语气逗笑，轻扯了下他的手。
最后，还是给她买了喝的。
蜂蜜柚子茶，加热。
喝了口，暖胃又暖心。
起初她想点加冰，被他否决。
在她不解的眸光中，他俯身低语：“你的亲戚快来了，不要任性。”
忆起这个，脸上的红晕堪比这灼灼红日。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那人说完，就着她手上的吸管喝了一口，随即揉揉她的发顶，转头凝视前方的屏幕。
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她的低垂的海藻长发上，还未淡去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他们……这是间接接吻了？
那个平日里沉眉肃目的曹老师，在恋爱这条路上消失殆尽了。
而影响他的人，是她！
思及此，自豪感油然而生。
片刻，捂嘴轻笑出声。
“这一幕很好笑？”
蓦然插进来一个声音，她愣了下，随即正襟危坐专注睨向大屏幕，磕磕巴巴掩饰：“没、没啊……”
“傻丫头。”
他似乎很喜欢喊她丫头，当然，都喜欢在前面加个字，不是‘笨’就是‘傻’。
调皮偷偷吐舌，已然习以为常。
“念念？念念？”
低醇的嗓音好听到爆炸。
如此亲昵的称呼，除了她的爸妈，还有谁会这么喊她？
嘤咛几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脑袋空了几秒，猛地一个激灵跳起。
“我、我睡着了？”
某人似笑非笑睨她，答案不言而喻。
“昨晚多少点才睡的？”
她虚虚一笑：“跟以前一样啊……”
此话一脱口，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你怎么知道？”
某人起身，准确无误掐了掐她的脸颊，像溜小狗一样顺手将她牵出去：“你昨晚太兴奋了……”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打扫完毕的阿姨朝他们意味深长看了眼，眯眼笑。
脸，一下子烫到了耳根。
阿姨别走，她可以解释的。
可惜，手伸得太迟，阿姨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转角。
“都怪你！”
边说边掐气他的胳膊。
曹宁侑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声音很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柯曼念翻了个白眼，事实个鬼。
因为知道今天可以查分数，昨天下午她整个人就处于亢奋状态。
所到之处，皆有歌声，还是扯着嗓子五音不全的那种。
吓得柯愈夫妻一度以为自家女儿受到什么严重刺激。
对于高考分数，别人是紧张得要死，她是过度自信导致的反常。
午夜，一手抱着大白一手握着手机，没说话，就乐呵呵傻笑。
想提醒她早点休息，却舍不得挂断。
第二天早上起来，通话七个多小时，而且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
那端，沉沉的呼吸，心刹那间软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