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曹老师说，我知道
“丫头……”
“嗯？”
指腹细细摩挲她的脸颊，鼻尖相触，仍旧爱不释手。
静默片刻，仰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回去吧。”
“……嗯。”
话虽如此，两人都没有动。
在一起一年多，从未像今日这般黏腻舍不得分开。
或许是肌肤之亲的推动，促使停在半道上的两人，关系达到了质的飞跃。
“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爸妈会着急的……”
“……好。”
松开掌心的控制，恋恋不舍放手。
“那……我走了？”
“嗯。”
作势推开车门，又想起什么，转头对上他清亮的眸子，笑意盈盈：“最后扣掉的十分，因为不是你做的！”
说完，下车跑了。
反应过来的曹宁侑挑了挑眉，目光如炬。
扭开大门，四周一片漆黑，轻手轻脚走进玄关，正准备关门时，倾泻而下的灯光打在她后背，四肢蓦然僵硬。
“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要夜不归宿！”
柯愈翘着腿，端坐在沙发上，沉眉肃目。
柯曼念摸摸鼻子，硬着头皮转身，哂笑一声，明知故问道：“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休息呀？”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除了她老爸，还有谁？
舒颂拍了拍他的肩膀：“吼什么？女儿有分寸。”
柯愈‘哼’了声：“有分寸就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出去，还想夜不归宿！”
柯曼念悻悻然，她倒想夜不归宿来着，有人不愿意接收。
当然，这个可不敢讲出来，否则她的小命难保。
舒颂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直接朝女儿招手：“念念，到妈妈这里来。”
柯曼念瞥了眼父亲对面的母亲，二话不说跑到她身边蹲下，像小狗般蹭了蹭她的膝盖。
只是舒颂的下一句话，让她恍如雷劈。
她说：“带他过来，让我们好好聊聊。”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中控台上的手机一震。
曹宁侑扫了眼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弯勾。
“曹老师……”
“我在。”
“您、您回到家了吗？”
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那端的小丫头咬住下唇，内心一番挣扎犹豫，片刻，才说：“我……爸妈想见您……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没错，因为舒颂用的是‘聊聊’！
只有彼此熟习的人才会用这种类似熟稔的词。
曹宁侑抬起眼皮，半开玩笑道：“所以应该紧张的是我才对。”
柯曼念捂着胸口，闷闷燥燥，并未因他一句话而轻松很多。
毫无规律的呼吸声成功俘获他的心，举起双手投降：“念念，下来！”
柯曼念刚跑出庭院，路灯下的人双手分别提了两袋东西。
“这个给你，去Ｔ大报到后再看。”
她愕然，提醒的话到嘴边，止住了。
目光盯着他另一只手，纸袋上的黑字清晰可见——茅台酒！
所以，他早就知道今天一定会见自己的父母，所以才……
怪不得一直没驱车离开。
胸口闷着一口气，连呼吸都浊了几分。
“念念，很晚了，你先回房间休息。”
显而易见，这三人的‘聊聊’不止字面上意思那么简单。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好歹话题内容的主角是她呀！
曹宁侑捏了捏她的掌心：“累了一天，不嫌全身黏糊？”
柯曼念抬眸，眉目含笑的眼睛将她那句‘你不也是吗’塞回嘴里。
踌躇片刻，不情不愿上楼。
柯愈瞅见女儿如此听话，的确有些震惊。
到底是在商场磨砺的商人，极快敛目。
再抬头，目光化作清冷，甚至有些……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化为老虎，直接把那个拐跑他女儿的人吃掉。
“衣冠禽兽！”
曹宁侑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能从巨贾的柯愈口中吐出这四个字，证明自己把他气得多厉害。
“你闭嘴。”
舒颂一巴掌把他拍老实了，礼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落座，三个各据一边。
曹宁侑坦然接受两人的凝眉注视。
半晌，舒颂先开口，却是笑着问：“我这女儿，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
有的，只是调皮。
或者说，她的存在，是给他波澜无惊的生命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柯愈鼻尖发出一声‘呵呵’，又被一颗爆栗子砸得一声不吭。
“她跟着你，我很放心。”
某人不乐意了，嚎了一嗓子：“好好的白菜被‘别人’拱了，这‘别人’还不知道品行如何，怎么放心？”
舒颂白了他一眼，压低嗓音：“小点儿声，念念还在上面。”
说完，又补充：“他的品行你要是不清楚，何必还花费那么大力气请他过来照顾我们念念？”
某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只手遮天的商业霸主，在家里，只是一个唯妻命是从的人。
此刻委委屈屈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吭声。
对于请曹宁侑这件事上，他的确花了不少力气。
两人的事业界定，不得不一天一小差，三天一大差。
女儿的亲子教育只得暂且搁下。
谁知她刚上初一，初中学校的校长就赶忙给他打电话，字里行间都是现场转述自个儿女儿的‘事迹’！
最重要的一点，他听出来了——您女儿跟一个混社会的男人走得很近！
盛怒之下，二话不说买了当天的机票。
刚进家门，满脸惊喜的柯曼念直接扑到他身上，嚷嚷着好想他。
这么一个动作，他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余下升腾而起的，反倒是浓浓的愧疚。
他永远不会忘记，方才进门时，女儿坐在餐桌上形单影只的画面。
也明了为何她一次又一次赶走家里的保姆。
其实她要的，是陪伴！
知道曹宁侑，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时他正吩咐助理全力寻找符合自己苛刻条件的能照顾自个儿女儿的‘老师’。
犹记得当时助理看到那一项项了罗列的条件后，双目瞪得比铜铃还大。
按照助理当时的说法：“Ｂｏｓｓ，您这不是找老师，是在找女婿啊！”
那时没在意，现在……
此刻的柯愈捂脸，悔不当初，自己这是引狼入室啊！
拿到曹宁侑资料后，一眼就认定他会是照顾自个儿女儿的不二人选。
只是这个名字，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也没怎么深入探究……
“只是曹先生，”舒颂换了个笑容，意味难断，“恕我冒昧，您能告知我现如今的身高与体重吗？”
此话一出，柯愈愣住，随即偏过头睨向曹宁侑。
“身高一米八七，体重接近两百。”
曹宁侑不慌不忙道。
距离标准体重，还差一大截。
这个问题，意料之中。
“老婆，那个……”
柯愈向自个儿老婆使了个眼色，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伤人。
这就是父亲，像山一样强壮，却也懂得呵护自己的孩子，爱屋及乌，自家孩子喜欢的人，也就不敢伤人自尊。
舒颂依旧没理他，目光沉吟：“曹老师，我方才也说了，您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这一条，是我们的底线！”
智商情商双高的曹宁侑，不会不懂她所表达的意思。
体重常年居高不下，三高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危险。
作为父母，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妥帖安放，免她惊，免她伤，免她受难。
琉璃水晶下的灯光依旧耀眼，夜却更深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柯曼念紧紧抱住曹宁侑的腰身，抿嘴不语，眼眶湿红。
一米六二的小身高在他怀中，像极了依人的小鸟。
“还有四十分钟就起飞了，改安检了。”
“再抱十分钟。”
曹宁侑无可奈何一笑，如织的行人匆匆路过，只是扫了眼，又赶忙离开。
这两个月的暑假时光，仿佛才是他们真正的热恋期。
不受拘束的肆意欢笑，除却柯愈指定的‘晚归’时间，其余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让人沉醉。
算了，随她吧。
“曹老师……”
“嗯，你说。”
“……我舍不得您……”
说完，眼眶再次湿润。
古今中外无数名人强调过，人是孤独的综合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可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坦然面对分离与合理道别。
又或许，没有人能做得到。
时间一点点在走，距离分开的时间再次接近。任凭他们如何逃避讨论，这一天终究要到来。
Ｔ大，与罗城相隔１８８８．６公里。
这个数字，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翻滚不休。
下巴搁上她的发顶，摩挲几下，细细嗅嗅她的味道。
长吸一口气，抚了抚她的后颈：“我知道。”
她舍不得，他又何尝舍得？
古人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时此刻，他深以为然！
松开一些力道，仰头，下颌搁上他的胸口，半开玩笑道：“要不，您申调到Ｔ大当老师吧。”
反正依照他丰富的阅历和教学，加上Ｔ大优秀学子的身份，成功率占比很大。
某人笑了笑，回她：“可以。”
她倒是反悔：“还是不要了。”
放弃基本稳定的事业，再去重新适应另外一个教育环境，只为了女朋友的一句话。
想想都觉得对他很不公平。
曹宁侑盖住她清亮的眼睛，俯身亲了下柔软的唇瓣，没再说话。
“各位乘客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组长……飞机即将起飞，接下来，为了您的安全，请关闭手机、平板等移动电子设备……”
柯曼念掏出手机，屏幕一亮，摁下关机键的手猛然顿住。
画面上，背景是人群晃动的机场。
两人的动作同时定格，他略微有些吃惊，而她脸颊红红，欺身吻住他的脸颊。
就像当初在电影院，她鼓足勇气亲他那般。
不同的是，他们比那次更亲密。
思及此，嘴角止不住上扬。
短暂的分开是为了永久的相聚。
“这是你男朋友？”
一个脑袋凑过来，正对手机，后脑勺反对着她。
快速关机收回口袋，没给那个声音凭空而出女孩一个眼神。
女孩察觉不礼貌，憨笑一声，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阮桃，江市人，你可以喊我桃子，是……”
剩下的话，独一句拽住柯曼念的心：“你是Ｔ大的新生？”
阮桃兴奋，嗓门提了好几个调：“你也是今天报到的大一新生吗？”
话音刚落，齐刷刷的人头蹙眉回望，阮桃羞赧，赶忙捂脸垂头。
柯曼念轻笑出声，随之伸手：“你好，我叫柯曼念。”
友谊，就在这一秒打下了基础。
走出闸口，一条红而长的横幅落入两人的眼帘。
阮桃扯过柯曼念的手跑过去。
没过多久，两人坐上由学校派来接新生的大巴车。
路上，柯曼念先是给父母发了条‘平安落地’的短信，
随即给曹老师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深色恹恹挂上电话。
机械的女声不停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兴许是没电了吧。
这么想着，边给他发了条短信。
再抬头，笑声不断。
性格直爽的阮桃很快与车上的人打成一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也不显得这么无聊了。
由于是新生入学的最后一天，排队登记的人络绎不绝。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柯曼念被其他人左推右插之下，‘成功’失去阮桃的身影。
可有时候，注定命里相识的人，终究还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