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线在我这,你放心飞
好不容易从领取宿舍钥匙的人堆里挤出来,刚喘了几口气,行李箱上的拉杆被人一夺。
阮桃俨然一副学姐的模样:“总算找到你了,走,我带你回宿舍。”
柯曼念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宿舍?”
阮桃挑了挑眉毛,偷偷在她耳边低语:“我刚刚让学长给我看了宿舍登记表,特意让他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床位我都给你占好了,我睡上铺你睡下铺。最重要的是,靠近窗台外的运动场,都是浑身腱子肉的帅哥。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眉飞色舞的表情,让柯曼念乐不可支。
曹宁侑的电话是在阮桃拉着她跑到校内商店购买生活用品时打来的。
“累吗?”
低沉的嗓音顺着电流撩动她的心弦。
瞥了眼正在跟店主讨价还价的阮桃一眼,走出店门:“还行,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开始想你了……
“没什么,您现在在干嘛?”
曹宁侑瞅了眼对面的人一眼,淡然回答:“在想你。”
对面那人吓得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闻言,柯曼念心头甜得不得了。
忽然一个哐当声传入,她疑惑不解:“什么声音?”
“没什么,一个软体动物在表演杂技。”
男人刚从地上爬起来,瞬间被这句话雷劈。
说他是软体动物?
还表演杂技?
有没有搞错?
柯曼念一脸惊奇:“您去海底世界了?”
“算是吧。”
柯曼念无语。
以前怎么喊他都不肯陪自己去,现在她才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跑过去,真真太欺负人了。
“曹老师,我不喜欢您了……”
“没事,我喜欢你就成。”
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高冷冰箱曹老师吗?
情话一箩筐,简直溺死人。
摸了摸烫红的脸颊,梗着脖子道:“别想用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去。”
静默片刻,平缓的呼吸缓缓传来。
“念念。”
低醇的嗓音让她蓦然一颤:“……什、什么……”
阖上手机,心脏的跳动频率还在加速。
“哎哟不错,妻管严呀!”
柯曼念好笑拍她:“去你的妻管严。”
他方才说:“线在我这,你放心飞!”
脑海却不自觉闪过那晚,自己躲在二楼楼梯的转角偷听他们三人的对话。
越到最后,心揪得越紧。
特别是母亲舒颂那句话,刚站起身准备跑下去,曹宁侑的不轻不重的声音,像是安抚般一点点抚平她躁动的心。
他说:“认定的人,不会错过!”
起初还担心他会为了得到自己父母的认可高强度压着自己减肥,后面见他仍旧按照份儿补充营养,心也慢慢放下来。
爱是一个非常神奇的词,既然他能包容她的任性,她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身材?
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何苦让蹉跎成为遗憾的缅怀?
按照T大的规定,新生提前一个星期到校,前面两天由学姐班助带领参观校园以及领书。
领书是按宿舍门号排队,由临时决定的宿舍长进入图书馆一楼领取。
她们522宿舍自然非阮桃莫属。
服装设计专业的书籍偏多,班助特准每个宿舍两个女生进入图书室。
“《服装工艺学》、《服装功能与检测》……”
阮桃走在前面,目光专注手中的纸条,一边走一边拿书。
柯曼念落后两步,等她把书叠放在自己手上。
很快,她手上的书摞如一座小山。
步伐踉跄几下,盖过视线的书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着。
好不容易赶上阮桃,侧面撞过来一个人。
不可避免的‘嘭’声,两人随即摔倒在地。
柯曼念秀美娥蹙,捂着擦伤的手肘起身,撞她之人边道歉边帮她捡拾书本:“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柯曼念接过他递过来的书,摇头摆手刚想表示没事。
谁知一惊喜声腾空而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抬眸,对上一双兴奋的眼睛,随即扫了眼他的五官。
有点面熟,没多深印象。
“是我,万巴山!”
对于他的热情,她眉目清淡‘哦’了一声。
叠放好书本,万巴山仍在喋喋不休。
“你叫什么名字?”
随即瞥了眼书目,惊诧:“《服装工艺学》……你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吗?”
……
柯曼念不耐烦冷语:“你有完没完?”
刚张口的万巴山蓦然一愣。
“念念,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阮桃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她上下检查一番。
“我没事,桃子。”
阮桃瞟了眼‘罪魁祸首’,见他一脸木讷,干脆利落赏了他一脚,用了十分力道的那种。
痛呼响彻整个图书室。
瞥见万巴山上蹿下跳又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柯曼念捂嘴偷笑。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仗着自己脸白,到处制造‘偶遇’来吸引妹子注意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使用这种卑劣手段的下场!”
说完,又朝他脑袋重重一击。
图书室里的其他人,纷纷朝阮桃偷来一抹赞许的目光。
于他,狠狠鄙视一眼,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怎么去了这么久?”
撇见她们出来,班助拧眉发问。
柯曼念与阮桃对视一眼,默契笑而不语。
第三天正式开始军训。
顶着灼灼烈日,汗水湿透全身,每天腰酸背痛。
唯一能够让她期待的时间便是夜晚九点后,拖了张椅子坐在走廊上跟他煲电话粥。
“这才第三天,还有十一天,该怎么熬呀……”
他那边似乎有点吵,还有类似喊口号般的‘一二’声。
她的心咯噔一下,忙问:“曹老师,您现在在哪里?”
片刻,手机震了下,点开微信界面,他发了张图片。
上面,漆黑的月色下,几盏白炽灯照亮一群浅棕色迷彩服的稚嫩脸庞。
听筒重新贴合耳朵,他低低一笑:“没收到我家丫头的军训照,只能把这群辛苦的孩子拍下来,也就当做我在陪你吧。”
她的心,顿时软成一团棉花。
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如何让她感动。
“防晒霜很好用。”
那端传来笑声:“嗯。”
那夜给她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牌子的防晒霜,阮桃一度在那里扯着嗓子嚎叫‘虐狗虐狗’。
仰头凝望满天繁星。
再坚持三周,中秋连着国庆,她又可以多陪他几天了。
“念念回来啦?”
“快进来让爸妈看看,瘦了,也黑了。”
“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吧?”
“没事,爸爸这就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
……
柯曼念静静看着分别多少的父母,说不想念是骗人的。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还是在外地生活,又不允许他们给自己安排特殊待遇。
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必须依靠自己的双腿走下去。
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嘘寒问暖声蓦然一停。
下巴埋在两人合并的双胛中,泪光闪烁:“我好想你们……”
柯愈与舒颂视线在空中交汇,心头莫名一哽。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事业这条路上,他们是当之无愧。
可就父母这重身份而言,他们严重失职。
要不是发生了麦瑶那件事,他们至今都不会意识到彼此有多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认真聊过天。
再追溯深一个层次,原来他们对女儿的陪伴也少之又少。
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可又有谁能明白,父母在儿童时期的照拂是何等重要?
如墨般漆黑的天空,一轮圆盘高高挂。
“睡了吗?”
“就睡。”
“丫头,我……”
“我困了。”
那端的曹宁侑敛目,眸子深邃,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等我。”
“嗯。”
对话戛然而止。
柯曼念一把扔掉手机,扯过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
片刻,呜咽声传出,卷成一团的人抖如筛子。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只想找一个发泄口。
盛着满满的希望回去见他,却收到他一个简短的回复:临时有个交流会,归程待定。
既然是临时,她不怪他,嘱咐他带好换洗衣服和必需品。
可他不该瞒着自己偷偷减肥。
这件事情,还是高中的班主任方老师告诉她的。
回罗城第二日,百无聊赖之下回了趟母校。
纷纷乱乱的树叶散落各处,枯黄的树丫延伸各处。
教学楼下的大门被一把坠满岁月痕迹的大锁扣着。
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些人气。
原来,这就是伤春悲秋的滋味,怪不得诗人总喜欢用之做比喻。
视线一瞥,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眯着眼,似乎也在辨认她。
“方老师。”
她出声喊他。
“柯曼念同学,还真的是你。”
方逵既惊喜又意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絮絮叨叨聊了几句,少不了问一个八卦问题:“真跟曹宁侑在一起了?”
柯曼念含笑点点头。
罗城是一座临海城市,消息一向畅通无阻。
起初那一年两人循规蹈矩,并未有多余的话柄。
随着她毕业,两人同框的频率越发增加。
时常牵着手出现在公共场合,遇见熟人在所难免。
对于此,他们早已达成共识。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公开。
流言有一千分贝,而他们的防御体系自然不会低。
“早该猜到的,毕竟他为了你,不仅辞了职,还出国准备抽脂手术……”
柯曼念彻底僵愣,喉头落满灰尘:“您方才说什么?他辞职了,还去做……抽脂手术?”
方逵也怔了:“宁侑他没有跟你说吗?”
瞥见面如死灰的柯曼念,他顿觉不妙。
这个抽脂手术,虽然风险不大,却有很多后遗症。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真是碎。
“什么时候的事情?”
“九月初的时候了吧。”
说完,又想挽救些什么,慌慌张张补充:“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那天他来办理离职,收拾桌面的时候掉下一张纸,我顺手捡起,是一张英文的体质填写表。以前有亲戚想做那个手术,也填了那个表……”
越解释越无从安慰,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于那急匆匆跑走的背影,方逵懊恼不已。
当晚给曹宁侑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人沉默许久,最后挂了他的电话。
这下,方逵更是无比自责。
而挂了方逵电话的曹宁侑顾不得疲惫不堪的身体,接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皆无人接听。
连续几天,拒接。
按捺不住躁动的起伏,在即将定机票的时候,被凌空出现的手一抢,戏谑声阵阵:“你想半途而废?”
“不想。”
可她更重要。
白大褂的人‘啧啧’几声:“能让你心绪波动如此大的人得是多有魅力?”
“手机给我。”不想跟他再闲扯。
“可以给你,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挑了挑眉,“如果她真的爱你,你却以如此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得有多心疼?”
说完,手机物归原主。
话只说七分,剩下的三分,留给当事人思考的空间。
曹宁侑睨了眼镜中的自己,双拳攥得死死的。
今晚,她总算接了他的电话,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淡定,或者说是,冷漠。
他没说自己在哪里,她也没问。
紧接下来的几日,他的电话仍旧如期而至,她也是回复日常。
他再想深入探测她的情绪,她就沉默。
哽咽声渐缓,别扭的心乱成一锅粥。
早起,恍惚的眼睛红肿。
柯愈见女儿如此颓然无精打采,气恼之余扯过舒颂,两人商量着如何给她排遣心情。
没办法,话是他们说出口的,曹宁侑既然有心排除危险因素,他们再阻拦倒显得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