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借粮”
士兵们各个没精打采灰头土脸，早就没了从平阳城出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此番的任务是押运粮草，考虑到在水国境内相对安全，负责保卫的士兵还不及马车上负责驾车之人的一半。
步兵们早就筋疲力尽，再加上干燥的天气和不断袭来的寒风他们只觉得心里快起了火，口干舌燥连带着人也不耐烦起来。有胆子大的脱离了指定护卫的马车来到前方想要一探究竟，弄明白好好的行军为何会被打断，刚走了几步就被陈文轩一眼瞪了回去。
陈文轩心里焦急，规定的运粮期限不到一日，还有半日的路程要走。风大的时候全军只能驻军休息，除了体力上的消耗，食物和水源也是一个大难题。
他将目光收回，重新凝视着手中的地弩，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眸光渐渐聚集，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一般明亮，“世人都知南州多丛林，少耕地，民风剽悍，各个都是狩猎好手也不觉奇怪。可这冀州和沔州，一路行来沙石漫天，岩石露地。我们行了这么久的路，除了地上的鸟兽脚印，哪里看见过活的？”
陈文轩心里一沉，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军队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处洼地，粮草队伍的末尾正好从高地下到这处洼地里，而陈文轩作为头首所在的马车，需要折步而上的，是一处沙坡。也就是说，整个运粮队伍被困在了荒漠中的低洼地带。
“不好，”陈文轩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使出浑身力气呼喊道，“全军准备，恐有敌袭！”
“公子，陈文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驻兵不动，既没有扎营也没有派人出来查看，莫非我们已经暴露了？”站在冷安南身旁的男子一脸疑惑，他们伪装成商人的模样一路跟过来，一直没被发现，这条路也曾有商队走过，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并不像，陈文轩如果发现了我们，必定不会停下来，反而会加快速度，看这样子一定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了。莫非这周围还有其他人？”冷安南握紧手中的长剑，难道打这军粮主意的人不止他们一家？
“不愧是陈国公的后代，久仰陈国公大名，可惜啊，怕是再也没机会一睹国公英姿咯。不过虎父无犬子，陈将军能这么快意识到进了我们的圈套，也不枉真儿……寨主的精心布局！”
沙哑的声音从陈文轩和冷安南所在沙坡的另一头响起，两头骏马出现在沙地上。马匹的主人黑衣蒙面，吊儿郎当地坐在灰色的马上，嘴上嚼着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草，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将皇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放在眼里。
他说完话看向身旁的另一个黑衣人，那人也跟他一样的打扮，只是头上还戴着黑色的斗笠，整个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了一双如碧波般清亮的双眼，眉间的朱砂痣点缀在白如银月的脸庞上，格外可爱。眸子盈盈如水，好似落入荒漠里的一弯清泉里，说话的黑衣人愣了愣神，又急忙将眼神收回。
头戴斗笠之人听到身旁黑衣人的话，眼光一缩，那眸里的涟漪瞬间消失，“不要暴露了身份。”虽然她已经故意压低了嗓门，但仍然抑制不了清丽的嗓音，陈文轩倒是没听见，他紧皱眉头，不断思索着。
陈文轩仔细辨别着来者的口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男子的口音不似冀州沔州当地人的口音那般带着奇怪的尾音，倒像是都城平阳城那边的官话。陈文轩心下奇怪，又想起来人口中所说的寨主，这又是什么东西？
“想不到还有人赶在了我们前头，倒是一场好戏，不过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若是水国之人，什么样的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拦住运送粮草的军队？”冷安南比陈文轩离那黑衣人更远，只能隐隐地看见坡顶上的两个人影。他目光一沉，陷入了思索之中。
要说这黑衣男子认出陈文轩完全是个巧合，他站着的高地离陈文轩足足有半里，已近黄昏，加上飞舞的沙石，他只看清了陈文轩身上反射着日光的铠甲，却看不清楚陈文轩的样貌。水国军中只有将军才有资格穿山字铠甲，兵士穿的是锁字甲，与山字甲大有不同。
一个利落的翻身，男子从马上跳到了地上站稳，由于男子逆光而站，陈文轩连来人的眉眼也看不清。
一阵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尘土飞扬，连着日光也被遮蔽了。飞沙钻入了士兵们身上的每个缝隙，耳鼻里都是澄黄的砂砾，士兵们纷纷掩住了口鼻，陈文轩仍旧独自迎面站立在军队之首，尽管己方身处劣势，他依旧毫无畏惧地看向那黑衣男子站立的方向。
沙石一过，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了起来，不知道何时，围着洼地的四面高地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身着黑色衣服的骑兵，他们不出一声，马上挂着的箭筒里满满的弓箭好像在无声的叫嚣着。
陈锋勉强睁开了眼，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的军队被包围得严丝无缝，没有一丝逃跑的余地，心里陡然提了起来。他望向身前那挺拔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松。不知为何，见到面前这个跟他一般大小的将军，让他有安定的勇气。
两军对垒，胜负立刻见分晓。一边是精力充足的黑衣骑兵，一边是长途跋涉缺乏休息的运粮队伍，若是来人是寻常匪徒、乌合之众也就算了，可是黑衣人来时悄无声息，只有那漫天的黄沙和马蹄，就知道这必定不是普通的匪徒。
“大，大胆！竟然有人敢劫军粮！我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车队后面响起，众人都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浑圆身体从马车上跌落下来，那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清了清嗓，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体摆正，“水国三品粮草督运官在此，何人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