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灵堂
在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爷爷诈尸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爷爷都死的心有不甘。先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气的丢了性命,又连半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换做是谁都不会甘心的。可是为什么偏要在我一个人守灵的时候诈尸呢?
就在我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棺材里的咚咚声又响了起来。即便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禁不住这么吓,虽然没有胆小到尿出来,可还是忍不住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劲儿磕了几个响头。
“爷爷,爷爷,我是景同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是你孙子啊!”我跪在那里没头没脑的说着,可话才出口就后悔了,要是爷爷这会儿正在光彩里睁着眼看我,那不是更恐怖吗?
我连忙改口道,“不不不,爷爷,你不用睁眼,天不早了,赶紧歇着吧!”我口不择言的乱喊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阴森森的叫着我的名字,“路景同,路景同,路景同!”我惊恐的捂住耳朵,想要把那个声音堵在外面。但我越是不想听,那个声音就越大,“路景同,路景同,路景同!”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伴着敲击棺材的声响,我手脚并用的掉转方向,疯了般的想要逃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李安邦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路景同,你个王八蛋,快来扶我一把!”我身形一顿,双眼紧闭,脖子僵硬的向后转去,生怕看到的不是李安邦,而是爷爷青灰色的脸。
好在老天爷放了我一马,等我鼓足勇气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李安邦脸上像开了染坊般的站在棺材里,浑身僵硬着对我说,“看什么呢,赶紧扶我出来啊!”
在隔壁休息的爹娘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一看李安邦站在棺材里,我爹顿时慌了神儿,连忙去查看爷爷的尸身。确认李安邦并没有碰到爷爷后,我爹才招呼我一起把他扶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娘被吓傻了,靠着门框一点一点儿的滑了下来,我赶紧扶她坐下,安慰她道,“娘,没事儿,没事儿,只是个误会而已!”爹神情严肃的看看我,又看看李安邦,问,“不是让你们两个好好的守在这里吗,怎么跑到棺材里去了?”
李安邦龇牙咧嘴的揉着后脖颈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睡着睡着就跑到了棺材里。等我一睁眼,我的娘啊,就看到自己睡在爷爷旁边,冰凉冰凉的。我就喊啊,喊景同来帮忙,可他说什么都不理我,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哼,太不够兄弟了!”
我急了眼,反驳他道,“你还有脸说,说好陪我一起守灵的,你竟然先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刚才我发现纸钱不多了,想去拿点儿过来,又叫不醒安邦,就想着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跑着去就行了。可没想到我拿了纸钱回来的时候,安邦就不见了。我叫了好几声,他都没答应,我正想去问问你们有没有听到这边有什么动静的时候,这小子就敲着棺材吓唬我。李安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真的有些恼了,可李安邦却一脸无辜的说,“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躺在棺材里迷迷糊糊的,脑袋疼的都要炸开了,你叫我的时候只能张嘴却出不了声,等我好不容易能出声的时候,你又不理我了!”就在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经过拼凑起来的时候,爹却片着头看向李安邦的脖子,他脸色忽然一变,对我说,“景同你看,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赫然发现李安邦的后脖颈上紫黑一片,显然是被人击打后留下的痕迹。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惊恐的看向爹。爹冷笑道,“好厉害的手段,好快的身手!看来是有人盯上咱们路家了!”
娘的身子晃了两晃说,“他爹,难道,难道……”后面的话娘并没有说出来,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爹当机立断道,“安邦啊,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你现在到景同的三叔家里,让他们三口子马上过来,等着事儿完了,二叔买几坛好酒好好谢谢你!景同,你现在到八叔家,把这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记住,不许遮掩,更不许夸大,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孩子他娘,你也一起跟着去,看看能不能把大哥先带过来,毕竟,毕竟他是长子!”
我们答应着,娘却说,“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爹说,“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可一击不中,必定不敢在咱们有所警惕的时候杀个回马枪,你要是不放心,快去快回就是了!”娘还想说什么,却被爹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时候的爹和平常那个只会给人量体裁衣,没事儿就躲在柜台后算账的爹完全不一样。见我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爹拍拍我的肩膀说,“快去吧,路上护着你娘些!”
这一夜的涯镇格外安静,八叔家的灯还亮着,门却已经关上了,我敲了两下,里面就传出八婶的声音啊,“谁啊?”我连忙高声说,“是我,我是景同啊!”里面没了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八叔披着衣裳给我们开了门,头一句话就是,“怎么了,是不是灵堂出事儿了?”
要不是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又熟知八叔的为人,我一定要把他当成能掐会算的神仙了。八叔看我和娘吃惊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侧过身子让我们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路过柴房的时候,我无意间瞟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儿动静。就听八叔冷哼一声道,“那娘们儿已经吓得昏了过去,哼,真是便宜她了!”我问,“八叔,那我大伯呢,他,他现在在哪儿?”
临来的时候爹交代只让我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八叔听,求情的事还是有娘来说比较合适。可是我却一时心急口快说了出来,娘连忙拉了我一下,可八叔却笑了,“行了,知道你们娘儿俩这会儿过来要做什么,洪哲你们就带回去,不过等老爷子丧事一过,他还是要出来给大家个说法的。”
娘连忙道谢,八叔摆摆手说,“都是这个张寡妇早的孽啊,也是我小瞧了这个女人,当初就该把她从涯镇上赶出去!行了,咱们先说正事儿,景同,你说说,灵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按照爹交代的,一五一十的把我看到的和李安邦遇到的都讲了一遍。八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最后竟然倒抽一口凉气,说了句,“好险,真是好险啊!”娘忙问,“八叔,到底是怎么个险法?”八叔看了我一眼说,“路家的灵堂里,当然只会有路家的人,如果当时是景同在里面,而不是安邦……”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娘吓得一把搂住我,生怕一眨眼我就不见了。我问,“八叔,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不是安邦,而是我?”八叔点了点头,我却忽然想起和李安邦一起买酒回来时,看到的那个女鬼。我说,“昨天晚上我曾经看到一个女鬼站在大伯门前,对着里面笑。安邦说那叫魅,如果见到它对着谁家笑,谁家就会死人……”
“胡说!”八叔忽然呵斥一声道,“什么魅,什么一笑就会死人,那,那都是谣传!”他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十分激动,鬼神之说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平时八叔对这些鬼啊神啊的都很尊敬,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和娘都不敢说话,好半天的功夫八叔才平静下来,对我说,“走吧,叫上你大伯,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八叔倒是没对大伯怎么样,我进去的时候,八叔正在偏房的土炕上躺着,嘴里还塞着那块破抹布。我连忙把破布取出来,小声叫着,“大伯,大伯,你醒醒!”他缓缓睁开眼,一见我身上穿着的孝袍,拼命挣扎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景同,你爷爷,你爷爷在哪儿,我,我要给他守灵啊!”
不知是被八叔教训了一番明白了过来,还是真的恢复了神智,竟然像个女人哭了起来。我娘感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大哥,爹已经去了,路家的事还要你这个长子拿主意,咱们赶紧回去吧。”大伯擦擦眼泪,答应一声说,“好,咱们这就回去,回去!”
等我们赶回老宅的时候,三叔、三婶和路景风已经到了。所有人脸上都蒙着一层说不清的阴霾,八叔先到爷爷的灵前上了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忽然看到已经熄灭的火盆,不由得皱了眉头,转身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对我说,“景同,你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