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无根之萍
都知道崔嵬是张先生的关门弟子，若他是傻子，那当初亲自登门造访的张先生又是什么？
白衣少年扭过头去，看着那一篓明显新捞的鱼，啧啧道：“这些都是从外面运来的上等货色，可不是一般的鱼，肉质鲜嫩可口不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专为乌衣巷里那些富贵人家准备的，所以你就是想买也买不到。”
叶贤余耸了耸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感兴趣的样子，这让准备好好献宝一番的崔嵬，再次败下阵来。
在他看来，这世上能让余儿感兴趣的东西还真不多，如果有，每日清晨里守着日出，算是一个吧？
白衣少年无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准备过来买点丹药。”
作为乌衣巷里的一员，以崔家的权势，有什么东西买不到，需要他亲自来这个地方？
仿佛看出了叶贤余眼中的疑惑，崔嵬眯眼说道：“阴元丹，北部玄州的特有的一种丹药，因为某些原因被列为了禁物，市面上不允许流通，也只有黑水集才能买得到，当然，以崔家的权势，比它还要珍贵的丹药都可以弄到，但偏偏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是我要买这种丹药。”
叶贤余像看白痴样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以崔家的能耐，你不说，难道他们还查不出来？
崔嵬耸了耸肩，说道：“好吧，那也要做做样子，至少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少年知道他不会问为什么，所以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但他哪里知道，叶贤余从不多问，只是因为很多东西他早已知道，比如这种名为阴元丹的丹药，甚至他还知道，这种丹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姻缘丹。
与鬼结媒，连阴为元。
对于北部玄州某些神秘的宗门来说，这是一种无比珍贵的灵药，一颗阴元丹等若数十年苦修。
但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是一种比砒霜还要猛烈的毒药。
它的毒，不仅仅是药性的毒，更在于这种丹药炼制手段的毒，以道门大修行者的内丹熬练而成，可以称得上冒天下之大不韪，也难怪被五州十国列为禁物，叶贤余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黑水集有这样丹药，但他知道，一旦消息泄露出去，根本不用东部祖州那群牛鼻子老道亲自赶来，光是如今嵬城里那几尊昆仑力士，便足够将整个黑水集掀个底朝天了。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会视而不见，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愿意节外生枝。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座黑水集的背后，有一位连他们也不愿意轻易招惹的可怕存在。
很多事情并没有刻意去想起，但却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中，就像一张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脉络，连接着每个角落，这三年来他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遗忘，有时候记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但既然出现在这座城中，便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所以他尽量小心走好每一步，怕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更怕自己一个细微的举动，会改变未来的某个格局，虽然听起来有那么点杞人忧天，但事实就是如此，这里已经和他所熟知的世界有了出入，当然，更多是因为两年前的某次偶然相遇，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不是游戏，谁也没有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活下去才有意义，不是吗？”
少年轻声自语，看着远处一脸困惑的崔嵬，然后笑了起来。
··· ···
“你上次托我打听的东西，已经找到了，真不知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对了，告诉我消息的那人说想要见你一面，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驭兽斋里找他，我刚准备明天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过来了，真够巧的。”
远处，一位衣衫破旧的小女孩见叶贤余两人走来，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诧异，顿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可是小蒲妞，你方才不是还说贤余哥哥是世界上最懒的人吗？”
在她身边，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诧异说道。
“你闭嘴，李狗蛋，少说一句话你会死吗？”名为小蒲妞的小姑娘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道。
“不会，但可能会活不好。”
“活不好那你就去死吧，不对，活不好那你算什么男人？”
“可我本来就不是男人，若是按照人的年龄来划分，咱们都还是孩子。”
“你除了蛐蛐小了点，哪里像孩子了？”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哦。”
······
叶贤余笑着的看两个小孩斗嘴，一眨眼三年过去了，当初的两个小屁孩倒也长大了不少。
小女孩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棉袄，只是今儿却扎了个马尾，脸上还涂了些不知从哪来的胭脂水粉，说起话来，脸上的脂粉便簌簌往下掉落，她看着叶贤余，一会儿害羞的脸红，一会儿又瞪大眼睛，雀雀欲试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到惊喜的神色。
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崔嵬看了看这位有些‘惨不忍睹’的小女孩，转过头来看向叶贤余，嘴角抽搐，忍住笑意问道：“你们认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叶贤余在这座城池里的第一个朋友。
而且这几年来，的确有很多事是依仗他们去做的，就像他虽然很少来这座集市，却对此处的一些布置了如指掌。
一座城池需要乌衣巷里那些翻云覆雨的权贵存在，自然也需要这些卑微到尘埃里的芸芸众生。
小蒲妞自然姓蒲，单名一个萍字，人如其名，无亲无故，像一株无根浮萍漂泊在座城池里，至于那鼻涕娃，在他的印象里，就是小女孩身后的小跟班，平日里寸步不离，用她的话来说，当初花五文钱买来这只跟屁虫，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崔嵬对两个小孩不甚关心，若不是因为叶贤余的缘故，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只是好奇问道：“你让他们帮你什么忙？”
叶贤余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打听一些消息。”
崔嵬哦了一声，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以他对叶贤余的了解，会说的自然会说，不会说的，再怎么问也没有结果。
当然，他也不会将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放在心上，来黑水集自然是为了更要紧的事情。
“走吧，若是错过了那场拍卖会，可能又要等上半年了。”崔大少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
叶贤余点了点头，和两个孩子挥手道别。
……
黑水集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自然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人和事，先前崔嵬那句和盈月楼的姑娘一宿鸳鸯并非无稽之谈，既然可以买到如阴元丹这样的禁物，价格给足了，未必不能买到更好的东西，就叶贤余所知道的，就在半个月之前，这里便曾拍卖过几位西部阎州运来的狐媚女子，名为天香女，据说都在灵山境脚下听了十几年禅经的有‘缘’人，灵根深种，早已渡去了一身凡胎俗气，为了那不可知的裨益，一群人争破了脑袋，只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最后那几位女子竟是被盈月楼收归囊中，让人不禁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