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无鞘之剑
两人若无其事的对话，落在那位朱家少爷眼中，便是不折不扣的挑衅了，若不是顾及铺子背后之人的身份，后者恐怕已经大打出手了，也亏得是崔嵬敢这样做，换做旁人，只怕出门便已经成为护城河里一捧鱼饵了，崔家再怎么没落也是乌衣巷里的一员，又有城主府和功德坊在背后撑腰，等闲还真招惹不得。
“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招摇，剑芒毕露未必是件好事。”那位朱家的老管家看了崔嵬一眼，口气微冷说道。
崔嵬脸色也渐渐冰冷下来，说道：“就要看这把剑是由谁来用，又是对谁而用了。”
朱家老管家闻言瞳孔一缩，欲言又止。
而崔嵬却是已经和叶贤余回到了角落的位置。
“朱家的门槛在乌衣巷里是出了名的高，他们的眼界只会比门槛还要高。”叶贤余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所以未必会将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物放在眼里。”
崔嵬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说道：“将来的事谁说的准，万一那姓朱的小子脑子一热，做出什么白痴的决定，那时候再说这些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叶贤余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不是把脸面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吗？”
崔嵬摇头纠正道：“是他们，不是我，不过面子这东西因人而异，但姓朱的明显不在其中。”
“那你还去招惹他？”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他朱家不知在这座城里布置了多少心血，若是功亏一篑了，谁也救不了他。”崔嵬撇嘴说道：“再说我崔嵬是什么人，从来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还没谁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说完，他看向叶贤余，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悄声说道：“不过你也发现了，这些日子嵬城不算太平，往后几日，陌生的面孔只会越来越多，你要是肯听我一句劝，早点离开这等是非之地，免得到时候什么严家、沈家的都跳出来······”
叶贤余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问道：“这就是你一直让我下山走走的原因？”
崔嵬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左顾右盼，口气幽幽说道：“三教圣人当初立下的期限未到，只是有些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瓜分这片天地所剩不多故国气运，五大家族既然这些年能稳坐钓鱼台，肯定不会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三教圣地除却功德坊、相国寺这样的势力坐镇局势外，肯定还有旁人难以揣度的逆天手段，更不用说那些觊觎已久的江湖势力，势必要将这方天地彻底搅乱，前朝有个姓张的读书人说的不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地甭管是如何更替，都影响不到那群山外人·······”
到后边，白衣少年说话的嗓音细如蚊蝇，哪怕叶贤余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了。
崔嵬闭上眼睛，话语之中有一丝沉闷，更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恨意，沉默片刻，口气微嘲说道：“说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其实不过是他们做贼心虚罢了，如果谎言有揭开的那一日，我倒想亲眼看看他们的嘴脸。”
叶贤余笑道：“感觉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崔嵬翻了个白眼。
少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以了，多说无益。”
崔嵬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在意被人听去，但也没有再说话。
他不清楚叶贤余到底知道多少真相，但总好过一无所知，而不像是当初这座城里死去的那些无辜百姓，忌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约束，就算是强大如张先生那样的教习，也不得不在规矩下办事，又何谈是他，哪怕这两句看似不经意的提点，其实已经犯下了莫大的忌讳，若是让张先生得知，又少不得一顿竹板伺候了·······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出现。
当看到袅袅沉香中出现的那道身影时，叶贤余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一缩。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位黑衣少女，头戴竹笠，薄纱遮挡了容颜，身材匀称，腰间悬佩着一把雪白长剑，而她整个人的气质，便如那把剑一样冰冷而锋锐。
“她怎么来了。”叶贤余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意外。
“你认识？”崔嵬听到少年的话语之后，脱口问道，目光落在黑衣少女的身上，看着那把雪白长剑，不由叹道：“好一把无鞘之剑。”
少女好似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一般，更没有在意四周琳琅满目的珍奇摆设，只是抬头看向角落里那盆‘十三太保’，微微蹙眉，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单手扣住剑柄，刹那剑气充盈，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斩去。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有惊讶，有不解，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朱家少爷脸色铁青，背后有功德坊撑腰的崔嵬奈何不了，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乌衣巷五大家族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落下过面子，当真以为在这间铺子里就不敢动手杀人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意，身边的老管家一步踏出，目光阴沉，朝着少女一掌探去，口气冰冷道：“放肆！”
就算不能当场杀人，也要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少女陡然转身，剑气冲天！
那紧扣在剑柄上的双指骤然发力，一道璀璨弧光划过眼际，快到不可思议，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少女朝着那道枯瘦的手掌，便是一剑劈去。
老管家脸上露出一抹冷色，没有任何躲避，枯瘦手掌直接朝着那道长剑抓去，沉声喝道：“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此地岂容你撒野？！”
世间三教九流，若按道统划分，可谓百家争鸣，但仅修行而言，却只有内外的区分，内家养神，外家炼体，常言所谓的空手夺白刃，在外家体术中只不过是最常见的手段，以他的朱家管事的身份，出手教训一个小丫头，怎么看都是大材小用，这把剑再快，能快得过他？
几乎在剑光斩落的瞬间，老管家已经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少女的身边，伸手探去，两指扣住剑身，说道：“剑可不是你这样用的……”
“咦？”
他忽然惊讶出声，脸色骤变，脚尖踏地，整个人猛地倒滑了出去，就在那一刹那间，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横空出世，几乎是擦面而过，纵然他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被斩落几缕发丝，惊出一身冷汗。
少女一步踏出，握剑而冲，眼中剑意如潮，根本不讲道理，便是一剑当头劈去。
更远处，众人被这黑裙少女的彪悍给震撼住了，一时寂静无声。
白发老者一退再退，脸色难看，因为她身上水满而溢的剑气而震惊，更因为她这番得理不饶人的态度而恼怒，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个少女逼得险象环生，他顿时处于一种暴走的边缘，浑身气机暴涨，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变得扭曲，他双手一合，捧剑入怀，顺势下滑，手掌朝着少女的头颅猛地拍去！
这一掌声势极大，周围数盏茶盅几乎瞬间炸裂，水花四溅，而少女更像是被禁锢在咫尺之间，劲风吹起她脸上的薄纱，露出那张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容来，但她的眼睛却始终那样的沉静，闷哼一声，握紧手中长剑，脚尖一拧，就要出招。
“都住手！”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远处珠帘之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老者早已怒火攻心，此刻只想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毙于掌下，哪里还顾及什么规矩约束，非但没有收手，那一掌更是不遗余力，力求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