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萧三
便有一人反驳道；“江离洲是何等大侠风范，都评萧三是朗朗江湖儿女，侠义善心之质，苏地莫能有二。”
有人冷笑啐道：“侠义善心？这侠义善心这些年来竟屠了少说七八百人，几大名门遭她一刀血净，连朝廷里的忠谏良臣也不能免死她手，真可谓是侠义善心啊！江离洲也是瞎了眼，偏偏与这样冷血无情的人物交往，辱没了他一代大侠的名声。”
被啐的那人便恼羞成怒了，“你……你是何门何派的，报上名来！”
得了一个冷笑，“我倒是要问你是何门何派的，这样帮着一个杀人的人说话。”
“宵小鼠辈，萧三姑娘的善岂是你能体念。”
“蝇营狗苟，杀人的人一死简直普天同庆。”
眼看就要打起来，茶馆的掌柜适时周旋其中，几句俏皮话，上了好茶及茶点，劝了这头，又平息了那头的怒火，将刀剑相向的局面平稳了下来。
不知是谁微微一叹：“功过自有后人评吧。老夫当年是接触过萧三其人的，一面在苏城乱葬岗，老夫亲眼看着她以一敌百取了一百三十二人的性命，十步杀一人，百里血成河，她竟能面无愧惧之色。又有一次能与她有几句交谈，她待人接物莫不带礼，与传闻中见面先取人右臂的百手杀无一相似。老夫也实在是弄不清楚她是如何的人物。但单凭她一身武艺，能落于江湖多年不败，又带着一把能撼鬼神得天下的断风却偏安天照庄，像方才这位公子所言，确实可惜了，可惜了。”
萧三之前，江湖内从未出现过萧三这样的人。萧三之后，江湖内再没出现过萧三这样的人。
亦正亦邪，亦侠亦奸。
众人一阵唏嘘，叹了一阵气摇了一阵头，复又说起萧景同的死。
“我还听说，前庄主死的前天夜里，有庄奴听见他在屋内不知在和谁争吵，哭哭笑笑的。”
便有旁听者奇道：“竟有这种事？”
那说着的神色便骄傲起来：“我有个远房亲戚那时正巧暂住天照庄，也是听天照庄伺候前庄主的庄奴碎嘴时说的。那个庄奴本以为这前庄主疯癫了，想必又是在自言自语，要走时突然听到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说话，说是个女子的声音，听着像是他们死去的三姑娘。这大半夜的，又是十六夜里百鬼出没的时刻，那个庄奴便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但神志仍在啊，说是听着房里的人争吵了一夜，这前庄主跟那女的大哭大笑的，听着挺瘆人的。庄里其他人隔得远，当夜里都没听到。但等庄主问起这个庄奴时，她竟然不能说出个一二来。隔天夜里萧景同便溺死了。”
“莫不是萧玉山……”
被众人鄙夷：“你当花庄主是如何的人？这般鼠辈行事断不会发生在萧玉山身上。”
有人噗呲笑了一声，“那便当真是萧三的鬼魂来寻仇了。萧景同当年那样待她，便是错待了，狡兔死走狗烹，萧三也算是冤死。”
“难说，难说，萧景同当年也是恶贯满盈，光是屠了湘族，长年被湘族的余民追杀，便知他也是有众多仇家的，若有人要假冒鬼神杀人复仇，也不足为奇。”
说得正热闹时，有个拄着长竹竿又眼缚白绫的瞎眼先生“笃笃笃笃”地敲着青石地板走进了茶馆的门，茶馆掌柜的喜笑着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搀起了瞎眼先生的手臂。
有几个面带不甘的百姓跟在瞎眼先生后头争着要跟瞎眼先生说话，被掌柜的好言好语打发走了。
因那瞎眼先生带来的也是一阵热闹，茶馆中的客人无一不侧目望去。
有认出了瞎眼先生的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笑问：“噫！黄先生，候您多时了，方才见您摊子上人多，没好挤进去，不知先生现在能否为在下算上一卦？看看鄙派今明两年运势如何？”
那问话的也是在江湖里有一定地位的人，听他这么一问，众人也不将那天照庄的事情了，都想看看能让这有地位的人都恭敬问话的算命先生是何等人物。
但见掌柜的领着瞎眼先生往只坐了一人的桌子去，伺候瞎眼先生落座好了，极为热情地招呼着亲手奉上了热茶和点心，小心伺候着这一桌的这两人。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与瞎眼先生同桌还有另一人，是个戴着帷帽的瘦弱少年，似乎要等的人就是瞎眼先生。
那少年是很早之前就在了的，众人尚未聚起论议轶事的时候他便在了。自那少年在那张桌子上落座后，甭管人如何多，掌柜的也好言劝挡着不许别的客人再在那张桌子的其他空位上坐下。那张桌子本来也在茶馆最角落的地方，引领着话题讨论的几位主力又是坐在靠近茶馆门口的几张桌子旁，因此也不是能听清轶事传言的地方，要是发表意见评论什么的还得提高声量，所以掌柜的一拦，也并没有多少人坚持要坐在那里，反而是站也要站在传言集中地附近，好方便听说。
那算命的瞎眼先生尚未能答先前问他的人的话，众人便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十分急促，有人一路高喊着“让道让道”自天照庄那个方向来。
茶馆内有眼尖的人远远看清了，兴奋喊道：“是天照庄的掌令使！”
那的确是天照庄的掌令使。五名掌令使骏马疾驰穿城而过，带来尘烟阵阵。
茶馆内的江湖人兴奋起来。他们聚在此地本就是为了能早一刻探听萧景同死后的天照庄动向，以便审时度势，窥探江湖时势。如今天照庄五名掌令使全部出动，天照庄怕是由着萧景同的死下了急令。
骏马奔过不过一刻钟，便有人气喘吁吁自天照庄方向奔来，冲进茶馆来，一脸又惊又惧，又带着要传播第一手消息的兴奋，低低喊道：“天照庄的萧玉山下了两道令！”
众人引颈以盼，那人偏要买个关子，先吞了两大碗茶，顺好了气，才在众人催促下细细说。
“天照庄的花二主下了两道令，第一道，是厚葬萧景同。”
此言一出，有错愕的，有疑惑的，也有鄙夷的，但转念一想，纵使萧景同作恶多端，不得名声，但手足情深，兄长又是横死，萧玉山此举也无可厚非。便又催促着问道：“那第二道呢？
那人却突然迟疑了起来，几次要开口，欲言又止，不知在顾虑些什么，支吾了半日，在急性子江湖人的刀剑要挟下，咬了咬牙，自怀中暗袋摸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慢慢展开，纸中有字有画像，那人慢腾腾一层一层打开，让画像中的人展现在众人面前。
待画像里的人被众人瞧清，方才人声鼎沸你言我语的茶馆，一时间静得如同无人，连在后厨忙碌的厨子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以为茶馆遭掌柜的瞬间清了场。
那人将那张画像仔细铺在桌上，慢慢道：“第二道令，寻萧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