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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病长生

书名:长生辞本章字数:2050

长生好笑出声,与麻掌柜说起为李行西开脱的话,道“毕竟少年心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对李行西道:“李公子,美人多蛇蝎,你日后识人,可要小心些,莫被皮相所欺。”

李行西早年丧双亲,独自飘荡多年,从未有人这般指教他,又是他所认定的高人,顿时感动无比,觉得荣耀,便郑重应下,复又问:“不知辜公子该如何称呼?”

交谈半日,才想起未曾过问姓名,只随着麻掌柜唤一声辜公子,但却不像是真姓辜。

长生朗朗笑道:“人人叫我长生,你随他们叫我长生就好。”指的是瞎眼先生和麻掌柜,以及窝在柜台后的跑堂等人。

李行西默念了一阵“长生”,心想这长生是体弱多病样,与他交谈这期间,连连低咳,咳声不清,似有痰血淤堵心肺,若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根,便是受过命悬一线的重伤,“长生”这一愿怕是要落空,届时只怕可惜了桐城那人所说的“天资聪颖,能解万事”的好脑子了,对长生便有些怜惜起来,问道:“长生公子是哪里人士?”

长生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前尘往事不相记,我倒忘了我从哪儿来了。”转头去问瞎眼先生,“我从哪儿来的?”

瞎眼先生吃饱了茶点正犯困,反问他道:“你愿从哪儿来?”

长生便朝李行西无奈一摆手,笑道:“你瞧,我在江湖中并无名气,日后我与你相见的机遇恐怕也不多,你只管唤我长生便好。”

李行西闻此,更郑重行了大礼,道:“在下湘州李行西,身负重振湘族大任,得高人指教,请长生公子指点。”

长生“哎呀哎呀”叫着躲开了李行西的大礼,惭愧道:“李公子,有话说话,你这大礼,我确确实实受之有愧。”

麻掌柜又去拉扯李行西,几人复又坐好后,长生思索了下,开口道:“行西此行,是要来取萧景同命么?”却未成想萧景同却先横死了。

李行西听他这一声唤,恍惚了下,自己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这样的唤,似乎也在何处听何人这样唤过他,但只不过恍了一会儿神,便振作了道:“冤仇有主,若是能杀了萧景同,也能重振余民士气。只是我才到恩将城,却得知萧景同溺死的消息,不得手刃仇人,最是遗憾。”

长生默了会儿,启口道:“行西可愿为重振湘族做任何事情?”

李行西激昂道:“这是自然!”

“行西若是信我,可愿潜进天照庄?”

“万死不辞。”

长生拊掌,叫着“大好”,道:“天照庄此时,前主新丧,现主神智有失,你此去可托药佗山宋正青之名,就说掌门有要事相托,将此信送交萧玉山,必能受礼待。”

李行西接过跑堂的递过来的信件一封,并不看,仔细收到怀中,问道:“长生如何得知萧玉山神智已失?”

长生只是冷冷笑了声,啐道:“他寻萧三,不止是为了断风,更怕是因他面目已经藏不住了吧。”

李行西不明所以,长生也并未打算说清楚要他明白,只交待道:“这是宋正青亲手所书,萧玉山必不会疑心,你只说是药佗山来送信的小弟子,依萧玉山的傲性,必不会想要见你。信中所托之事,萧玉山必要花费些时日才能回复,这段时间定会留你在天照庄待复,你就只管安心在天照庄住下。过些时日,我三人中必有一人因事进天照庄,到时便要你相助了。”

李行西严肃道:“定不负长生。”

长生略微想了会儿,又从怀中摸出一枚质地粗劣指头大小的玉,递给李行西,道:“你进庄后,携此玉,找一个叫南安的庄婢,你可从她那里拿到对你、对湘族有利的信物。”又嘱咐,“悄悄寻,不可叫别人知道。”

李行西仔细端详了会儿玉石,收入袖中暗袋,抱拳道:“婢女南安,我记下了。”

长生再交待道:“庄内有你我二人单独联络的信使,你不必担心与我们失联。只是……他不便示面目于你,你也不必好奇他,免得生了枝节。还有……还有,我要你再寻一人……”

却说不下了,踌躇了会儿,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气馁道:“罢了罢了,这本是我私人恩请,当前大事要紧。行西,日落了,你现在就上五山去。此去多凶险,若是时机不济,行差踏错,不管如何,你就只先管护好你自己吧。”

李行西撩袍跪下,道:“行西虽不知长生种种用意,但必是为湘族故人所好。行西此去,必不负长生,不辱没湘族先人!”

说罢起身出门,姿态决然,叫人无端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一类的豪迈词来,却是不大吉。

掌柜的为长生启开了一扇窗。长生目送着李行西远出了西城门,那笔直挺拔的背影,倒真像是湘州李家的儿郎才有的,跟长生此刻心头所想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长生心思神游天外,嘴里喃喃道:“久安长治,卓尔独行。不知他是李承卓什么人。”不知他是不是心内所想的那个人。

说到李承卓时,不知为何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哪处又骤痛了起来。

瞎眼先生便啐道:“他与你无关,多想做什么?!多思无益,多虑伤神。”

长生被这低斥叫回神,搀着瞎眼先生的臂膀,讨好似的低声下气道:“哪里哪里,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回头可不许跟马刀子提,他那眼神阴冷冷的,倒真像是两把刀子似的,你瞎了看不到,我身子弱,可是受不住。”

瞎眼先生又絮叨着说了些什么,七七八八不成言语,呈现疯癫之质,并略发狂起来。

长生见他如此,面上有了哀痛,搀紧了他的手臂,低低哀求道:“别睡,你得清醒着,你若不清醒,我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麻掌柜适时奉上一杯菊色浊酒,两人哄着瞎眼先生喝下了,不过片刻,瞎眼先生便平静下来,但怔怔的,似是五感全封,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