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障眼法
河谷军区医院,王国威笨拙的行动方式,并没有引起纠察队的注意,虽然自己轻而易举地通过攀爬围墙的方式溜进了医院,但王国威也因此焦虑超级特工虞仁是否早就趁着安保松懈潜伏进来了?
不敢多想,王国威蹑手蹑脚地穿过医院后院来到医院内堂的长廊口,看到走向地下室的楼梯门,便轻轻扶着门打开,可未曾想到,这扇门打开时嘎吱作响,惊得王国威待在原地不敢动弹,佝偻着身体紧闭双眼,俨然一副掩耳盗铃之势,但随即瞅了四周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就大着胆子继续推门,接着就是一阵嘎吱嘎吱没完没了地响着,直到王国威溜进去门完全闭合时,这声音才完全消失。
经过这阵仗,王国威被自己这愚蠢的行为吓得瘫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心想这纠察队也太不靠谱了,说好的24小时轮班站岗,刚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人来。
医院的地窖,过去是放战略物资的,由于地下温度稳定普遍低温,就被安排成了停尸间。
随着楼梯逐级而下,温度递减,王国威数着台阶往下走,由于怕手电光会暴露自己位置,只能摸黑往下走。
正常人都有对黑暗的本能恐惧,搭配这阴冷的空气,王国威咽了咽口水经历了一场思想斗争,决定还是打开手电更便于行动。随着手电亮起,一束光打向前方,眼前是一排空着的手推停尸床杂乱无序地摆放在空旷的楼梯口,往里走便又是一道长廊,两侧是两间废弃的实验室,而走廊的尽头就是停放李师长的停尸间。
王国威拍了拍自己的脸,迈着不太利索的脚步往走廊的尽头前行,过程中,他有点后悔打开这照明的手电,走廊两侧的实验室各有四个门,门框上都有一块白布挂着遮挡着外面看实验室内部的视线,每路过一扇门,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去瞄一眼两侧的白布,直到走到第三块布侧边时,在微弱的光照下,里面站着一个人影。
这让原本就在此时腿脚发软的王国威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手电给摔了。王国威见状,再次咽了咽口水,冲着白布的方向往后背退一步,脑袋很不情愿地转了过去,眼睛也慢慢往那个人影瞄,然后一狠心把手电也直照了过去,却发现眼前的白布上只是一片接近人影的污渍,这让王国威再次松了口气。
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情绪,王国威站在原地挥起了双手,回忆自己在乐团做指挥时的手势,居然开始轻哼红色娘子军给自己壮胆,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随着这首经典曲目在王国威口中越唱越高昂,他已经前进到了停尸间门口。锈迹斑斑的推拉式铁门上写着严肃、安静,显然王国威此时的高昂情绪被反衬地不合时宜,但似乎这情绪很难收放自如,一阵阵的悠扬旋律并未随着他戛然而止的声音而停止回荡。
伴随着那阵早已变了味的幻听旋律,王国威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这篇肃穆的铁门。随着铁门由左至右缓缓拉开,只见一张空床摆放在十几平米左右的停尸房内,这张空着的金属床,是医院用于尸体解剖的尸检床,三条由上往下慢慢聚合的浅槽,还淌着没有完全流进聚合管道的亡者体液,而尸检床后方则是四乘四的十六口冷藏柜。
由于王国威在此前要主动避嫌,自然没有询问李作甫的尸体停在第几号柜,只能一个一个地打开查看。从未经历战争残酷场面的王国威,对尸体的陌生让他莫名地精神更加紧张,由于第一次自己亲手打开尸柜,一用力,顺滑的柜子一溜烟就移动了出来,但尸体全身被白布裹得紧紧的,看来这是附近少数民族同胞的遗体。吸取上一个柜子的经验,王国威在打开第二个柜子的时候,轻轻地用力,接着一双满是尘土的小脚布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王国威看到这,立马又重新合上柜子松了一口气。接着,打开第三个柜子,王国威继续使用自认为恰到好处的力量缓缓打开柜子,借此祈祷恐怖的画面能慢慢来到,当柜口开了几公分,王国威定睛一瞧,一张狰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身下,双眼微凸,脸部肌肉像是揉成了一团拉面团,吓得王国威身体大腿不住地抖动,心想这停尸间的工作人员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头尾的摆放怎么都没一个标准的吗?
正当王国威一个一个地拉开柜子时,他意识到脑子的幻听依然没有结束,甚至随着柜子打开数量的递增,这幻听在大脑中的音量也随之放大。在那个没有随身听和耳麦的年代,如此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这让王国威不得不加快翻查的节奏,欲早点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直到推到第12个柜子后,一双崭新的皮鞋和烫得平整军裤,随着柜子拉开而慢慢显出,一个熟悉又冰冷的李作甫出现在王国威的眼前,在王国威眼里,此时的李作甫虽然表情狰狞,但显得无比孤单。此时此景,卸下身份包袱的王国威向着李作甫致军礼,动作刚毅有劲,但眼泪却是夺眶而出,泪珠滴在了李作甫的脸上。
望着李作甫的遗容,王国威耳边的歌声像是没有歌词的挽歌,只有哼着调的声线。
一时悲从心生,王国威意识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了,便蹲下开始搜寻李作甫遗体上下的可疑细节。
从体貌上看,李作甫除了表情狰狞,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异常,身体也无伤痕。而遗体身上也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物品,王国威失望地摇了摇头,一无所获的他握紧李作甫的左手做最后的道别,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低头忽然见这左手虎口处,非常隐秘地写了一组数字,定睛一看写着4026。
王国威并未注意到这组数字意味着什么,一无所获的他只想早点离开这里,整理了李作甫的遗容,他转身离开了停尸间。
空旷冰冷的地窖走廊,王国威遗憾地回头看了看停尸间的大门,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有不甘,或许真相会永远被束封在这道门后,在这个特殊时期,想起李作甫生前的欲言又止,他自问还能相信虞仁吗?在此时,走在走廊尽头的王国威机警地发现在楼梯与地面的隐秘夹角处泛着一抹光亮,这是一批极不易被察觉的光亮,王国威上前蹲下俯身往里窥探,看清里面的事物,王国威一脸惊讶,却又是捶胸顿足。
李王虞三人之间,一直以来有个奇怪的默契,李作甫善用人脉关系,虽然是个师长,但人脉关系却能通天,俗话说上面有人,每当他们仨闯下祸事,总能低调处理,尤其在那个红色岁月,人人自危,被扣一顶帽子,就很有可能永世不得翻身。王国威善用人心,安抚下属,稳固组织,统一思想,虞仁善用奇兵奇术,他人一头雾水之时,而他却总能神兵天将出奇制胜,但用兵过狠,情商捉急,王国威总能平复兵变和民愤,如果真压不住,李作甫也总能把屁股擦地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三人之间,虽然能力互补,合作相得益彰,但王虞二人从不过问李作甫的背后势力,李王二人也从不过问虞仁背后的怪力乱神,李虞二人更不会去琢磨王国威的厚黑平衡学。
但多年的合作,各自多少都有一点了解,王国威此时眼前的一支桃核香炉,他再熟悉不过了,蹲在楼梯下的他缓缓站起,在他眼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虞仁,是他永远都不想对立的敌人,但事已至此……
曾经王国威在一起案件中,见识过虞仁的障眼法,虞仁用他的魔术,成功将错误情报故意遗漏给敌方,而当时敌方特工便是被这款桃核香炉里的迷香误导。
王国威怒气冲冲,在走廊两侧的实验室中寻找虞仁的身影,没有什么发现,突然想起自己是否也被施了障眼法,想起这个问题,他迈着快步冲回了停尸间,打开李作甫所在的冷藏柜子。
李作甫的遗体与刚才并无别样,王国威再次仔细翻查,发现李作甫肩膀处有粉末状的细粉沫粒,鼻毛也有粉末沾染,而刚才左手虎口上的数字却变成了几个小字——虞仁有变。
银色月光在下半夜进入了乌云之中,王国威从河谷医院摸着黑溜了出来,钻进芦苇荡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河谷军营,此时他眼神坚定,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然后进入了这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荡,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