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军令难行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在军中，四十不惑难以重用，如今中央一纸重令，让虞仁这个先锋挂帅，却未想到，不见敌影，监军李作甫暴毙帐中，后勤保障王国威貌合神离，军中潜伏者跃跃欲试，而将军的方天画戟已不翼而飞，从未在手段上失手的虞仁，却折戟小土包，前途难测。
被王国威安排的警卫守了一夜，虞仁犹如困兽，等待今天上级的调查团和暂代李作甫的新领导。原以为等来的是上级的支援，却未曾想过，等到的是虞仁军旅生涯最大的危机。
虽然李作甫刚牺牲，但上级派遣的调查团和新晋领导，河谷军区还是要按照规格来迎接的。作为打点一切的二把手王国威，和第三把手虞仁都要出席迎接。但到了军区大门，虞仁早早到位，却始终不见王国威的身影。
等了半晌，王国威的警卫员告知虞仁，从今天凌晨时分就不见王政委在宿舍，直至今天早上，还不见王国威的身影。
得知此事，虞仁忽感不祥，同时调查团的车队相继到达，虞仁作为当下级别最高的军官，上前迎接表示欢迎，但车上走下的一个人却让此时心中一团糟的虞仁甚感意外。
“虞仁同志！好久不见！”带头走来的军官一脸英气，虞仁见状似有迟疑地回敬了一个军礼，因为眼前的这位军官是一位故人——攀枝花事件前虞仁的领导陈君。
见虞仁有些恍惚劲，陈君身后的调查团成员面面相觑，又相继与陈君对了对眼色。虞仁见自己失了态，尴尬地整了整仪容仪表，但脱口而出的欢迎致词却是生硬晦涩，这让他身后的军区战士们也忍俊不禁低头窃笑。
陈君一行人，刚到河谷军区，便迅速展开了接替工作，带了多份委任文件，随着陈君这位代师长一上任，除了情报团没有什么变化，军区其他重要岗位都发生了较明显的人事调动。
指挥大楼的各层走廊上，各个办公室里外行色匆匆，人事的大调动让每一个人都无隙注意虞仁在师长办公室前反复驻足，直到陈君开门出来倒开水之间，虞仁正好想迈步上前敲门请示，两人相视一笑，但很快两张笑脸都僵硬在一起，虞仁一僵一笑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报告本，陈君一笑一僵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水杯。
“进来坐坐吧，我也正想找你聊聊。”陈君率先打破沉闷的局面，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示意虞仁进屋。
虞仁见状跟着陈君进入师长办公室。一进办公室，这原先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李作甫此前经营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贴在墙上的河谷地区作战地图，换成了四大伟人的头像框。
“陈哥……哦，不，陈师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虞仁扶着大腿不自然地坐在原先他常坐的那条藤椅上。
“是啊。”陈君仓促回复道，“虽然我们都在一个大战区，但也一直没机会见过面，上周，你媳妇经过我们部队军营，我才知道你早就从北疆分配到了南边。”
虞仁见陈君像是聊起了家常，便没忍住问道：“陈哥，当年在攀枝花，是我对不住你，放走了秋姐他们。”
陈君听闻后微闭双眼，眼神躲闪，又摆了摆右手，“不提那陈年往事了，那不怪你，如果我是你，或许也会做出那个决定。毕竟……”陈君欲言又止。
虞仁深知陈君为何预言又止。民国时期，虞仁自六岁就随父亲虞策往返浙西香埠、宁波、莆田一线，浙西香埠镇，是虞仁祖业之一，是浙苏徽戆闽四省的香料集散中心，宁波的秋府主营成香外贸，也就是虞家制成的各色混合香料对全球的贸易，而莆田的陈埠湾主营全球香原材料的采购集散。
虞仁秋赋陈君，三人打小便结识于宁波秋府，其中陈君最年长，其次是秋赋，虞仁则是二人的小尾巴。相比三家府上更年长的公子小姐，他们三个年龄相仿，也投缘，自然就容易混在一起调皮捣蛋。
国内战争后，已是成年的三人先后都从了军，直到一场海战，让已有婚约的陈君秋赋二人隔着台湾海峡不得续缘。而多年前的攀枝花一役，被策反的秋赋与陈虞二人互为敌手，最终因虞仁在最后关头放走了秋赋极其余党，致使陈君多年的执念无从化解。
陈君与虞仁原本为中南海情报双枪，此后便一别两宽，各征前途。
“陈……陈师长，关于李师长的突然暴毙牺牲，调查组有任何进展吗？”虞仁见气氛缓和，便直接询问起了工作。
“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出于目前案件的保密工作，作为暂代师长，按照程序我也不太方便过问，等调查组调查清楚，你我自然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汇报。”陈君低头吹着水杯盖下的茶水说道。“哦，对了，作为本军区的二把手，王政委怎么一天都没有出现在军区啊？”
虞仁回答道：“今早我就接到他警卫员的消息，说他凌晨就消失了，我们派了多名战士出去寻找，至今没有消息，这也让我很着急！”
陈君听闻后放下茶杯，瞪着大眼睛看着虞仁说道：“我这个代师长，屁股还没坐热，这里的政委就离奇失踪了？”
虞仁见状也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地坐在原地苦笑。
“虞仁同志，你可是我们军区的情报团长，论军委也算是三把手，这件事情，你得亲自着手解决，找回我们的王政委！”陈君皱着双眉认真地说道。
虞仁见状就苦着脸说道：“王政委失踪时间还未到上报时间，而且我现在正要向你汇报中央前不久下达的命令，以及我们近期的行动消息。”
“你的报告本子给我就是，中央的相关指令，我早有耳闻，来之前，军区总部早已就河谷地区的问题做了指示，接下来的工作，我会接上李师长的联系工作，不会拖这次行动后腿的。”说完，陈君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虞仁说道：“但是在所有行动开展之前，你得把这个王政委找出来，否则军区上下的官兵们都会认为我们这个高层故交陈虞配，一来就垄断了河谷的军权，对失踪的二把手不闻不问，而且当下李师长一案正在调查中，这样很容易把火引到你我的身上。”
虞仁向来佩服陈君的政治盘算，自两人分开后，陈君继续扶摇直上，而虞仁一直到处碰壁，直到遇上李作甫和王国威后，汲汲营营终拼出一个团长头衔。
虞仁接到陈君的命令，心里既是舒心又是安心，多年后的再次双剑合璧，让他心中有一丝归属感抑制不住地溢出心门。
河谷军区的二旅一团，就是虞仁的情报团，由虞仁直接负责，权力极大，军区的资源都向此团倾斜，虽然上级是二旅的旅长胡维勇，但作为军区常委之一，发言权依然掌握在虞仁手里，且还有师长和政委的支持，虞仁向来都没有把这个直接上级胡旅长放在眼里。
“一团集合！”整团524名战士收到集结号后迅速在军营报告厅集合。
“报告团长，本团应到524人，实到516人，其中两人请假，其他2人在近三日的行动中至今未归！”副团长何告协报告道。
“什么？2人至今未归？”虞仁瞪大双眼看向何告协，看得何告协站在报告厅上双鬓冷汗直流。
“这2名战友分别在哪几个区域负责行动？”虞仁责问道。
“报告团长，我查过，这2名战友全都是3营2连的，2连负责的是沙区丝路带，今天是我们团近3日首次集结，沙区丝路带那块区域地域面积大，联络不便，所以……”何告协越说，虞仁的脸就沉得越黑，何告协心知这个虞团长不喜欢听这样的辩解，便收起了发话。
虞仁见四下无人敢发话，便润了润咽喉，坚挺着身姿对全团战士说道：“同志们，在经历了三天的实战侦查，我收到了各个连队给我发来的情报，叠在一起整整200页。从这些细微到各村庄的马匹数量到各个站点大米的采购量变化，这一系列的数据统计，看得出我们团的情报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各位战友的工作都异常艰苦和琐碎。每天的情报通知，都会在当天的晚上汇总给我，可以说是各个信息渠道都畅通无阻。”
台下的官兵们听得虞团长的赞美之词，都不自觉地点头表示认同，但眼前这个虞团长突然话锋一转：“如此细微的数据都能收到，为何人员异常失踪，却没有任何一个连队给我反应情况？”
各级官兵听了虞仁的质问，都左右四顾不敢发言。
何告协看场下议论纷纷，却无人敢发言，作为副团长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报……报告团长，不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和汇报，而是我们在完成您的指示去执行任务，工作量巨大，而且……”看着虞仁示意他说下去，他咽了咽口水继续作答道：“而且，在沙区，尤其是在丝路带那边，一直存在人口贩子，我们师团每年都有战士无故在那失踪，那边目前又是三不管地区，上级一直不让我们在那边有太多的行动，这次我们去沙区行动，被旅长已经三次警告了，人员发生失踪后，由于我们身上担子重，并没由我们团下的连队去搜寻，而是被旅长安排二团的同志去搜寻了，在搜寻没有结果之前，旅长要求我们只对他独自汇报。所以……”说到这，何告协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脸都绿了的虞团长，最后一句话愣是憋了回去。
“人是活的，命令是死的……”虞仁虽然表面上仍在台上滔滔不绝地演讲，但心里的不爽已溢于言表，这种被架空的感觉，在情报团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对他的餐盘能力来说，这威胁是致命的。
虞仁站在台上，扫视着台下多个眼神躲闪的官兵，又联想着近三日，多道命令执行受阻，虞仁意识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李师长和王政委这两位老搭档的支持，军令难行则会成为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