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笑得太难看
林暮用手揉了揉自己被厚厚的烟尘和油彩覆盖着几乎如同多了一张面具的脸，用尽全力让自己露出半丝微笑来，小声道：“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陪你去好好吃一顿，地球联邦东亚区有一个叫广州的地方，那里有最好的厨师，我们就去那里找一个餐馆，连续吃上三天三夜，绝不带重样的，好不好？”
周阳略略有点诧异，转过头来看着林暮，林暮努力调动脸部的肌肉，以便让自己看上尽可能精神一些，喜悦一些，只不过，连他自己都已经忘，究竟有多久不曾微笑过，结果，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诡异的表情。
周阳又把头转了回去，淡淡地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些弟兄们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笑，你笑得真的是太难看了！”
林暮略略一愣，随即从心底里透出一点淡淡的喜悦出来，周阳能够讲这个冷笑话，至少说明他的精神状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点点头：“我答应你，等战争结束以后，我一定去好好练一练怎么笑，以后每次见到你，都给你露一个笑容。”
周阳的眼中终于有了些微的光芒，但却是无尽的哀伤，他又掰下一块饼干，放到自己的嘴中，略略过了一阵以后，又问道：“教官，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去这样吃饭吗？”
林暮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坚定：“一定能，我说过了，一定要带着战友们的遗愿活下去，不执行完任务，我绝对不能死！”
周阳的声音却无比的黯然：“教官，你知道的，我所指的，与任务无关！”
林暮又是一愣，他立刻明白了周阳的意思，是的，即使他能够活下来，在余生之中，还有开开心心吃完任何一顿饭吗？
一百二十一个人，地球联邦和平维持军精英中的精英，全球最英雄的战士，他一个一个把他们从全球各地选拔出来，教导他们，训练他们，让他们成为最优秀的战士，成为他最好的学生，最好的兄弟，然后又亲自陪着他们来到这片必死之地。
除了他和周阳以外，其余的一百一十九人都已经永久地留在了这里！
就算他完成了任务，活了下来，他的余生，还能忘掉这些鲜活的生命吗？
不可能！
可现在还没有到颓废的时候，不管怎么样的情绪，都必须等到任务结束再说。
他努力的调节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话可以尽量平缓一些，坚定一些：“我只知道，我们的肩上承载着一百二十一人的责任，等和平重回地球的时候，我们需要去告诉他们的家人，告诉他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曾经多少的英勇！”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周阳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慢慢地嚼动着口中的饼干，又慢慢地把它们吞入食道之中，然后小声道：“他们的英勇，自然由这座城市所记载，我们也是一样，我们都是为了荣誉、和平以及信仰而死，死得其所便是，其余的，再不重要。”
林暮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沉声道：“行了，不要再胡思乱想，我已经休息了两个小时了，现在轮到你休息，离天黑还早得很，你也抓紧休息一下，下午5点种，我们再开始行动！”
周阳道：“教官，我的脑子现在很乱，根本睡不着，我再警戒一会，还是你再休息了一会吧？”
“这是命令！”林暮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半度。
“是！”周阳下意识地站直身体，向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躺到地面上，不一会就发出了节律的鼾声。
林暮微微摇头，现在的周阳更像是一部机器，对于命令的执行能力，远比让他主动服从要强得多。
他再一次俯到半地下室顶上的那个小小的窗口，仔细观察对面靠在一起的双子楼，现在他可以看到第二十四楼，再上面依然是一片黑暗，与这里的所有建筑一样，死一般的寂静，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但这幢双子楼中藏着他们最大的威胁。
二个多月前，包围这里的叛军突然改变了战术，似乎完全放弃了这座城市，林暮突然发现，他们的对手，不再是敌人的重装部队和特种兵，而是穿着各种乱七八糟服饰的雇佣兵，他们从各个角落闯入城市之中，意欲猎杀林暮和战友们。
十公斤黄金，是一个普通战士的价格，而一名战俘的价格，是五倍，林暮作为指挥官受到了特别的优待，价格涨了十倍。
除此之外，这个城市在匆忙撤离之后，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同样吸引着这些亡命之徒。
这些蝗虫的到来让林暮觉得很庆幸，又无比的愤怒！
庆幸在于，这样的对手，让他们看到了坚持战斗五个月的希望，而愤怒在于，敌人居然给他们选了这样一批对手。
林暮不怕牺牲，可不愿你自己和战友死在这样的人渣手中。
军人，有军人应该有的荣誉和骄傲，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他们必须为这样的荣誉赌上一切。
经过两个月的残酷对战，这里成了雇佣兵的禁地和坟场。
他们没有让对手得到任何一具尸体或是，反而让他们一个一个全部埋在这废墟之中。
现在，最后的对手被逼入对面的双子楼中，猎人成了猎物，林暮和周阳是黑暗中的炽天使。
可是，最后一根骨头并不好啃，这座双子楼被炸塌以后，以前所埋炸药的引爆装置被破坏，炸药也被埋入废墟之中，无法再找到。
更糟糕的是，双子楼倾斜倒塌以后，原有的通道全部被封死，就连电梯井和安全通道都难以通行，敌人还在这些通道埋装上了各种诡雷，阻止人上楼。
昨天晚上，林暮和周阳考虑了各种方案，依然没有找到有效的攻楼手段，今天晚上，林暮和周阳打算从排水沟潜入双子楼原来的地下车库，看看是否可以从那里找到一条可以上行的通道。
他正在思考，突然间，双子楼顶上传来通的一声巨响，跟着隐隐看到浓烟中闪了一道红光，旋即消失不见，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让林暮所在的房子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林暮转过头，周阳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样一个打挺，跟他一起躲到窗下观察：“怎么了？教官，敌人又恢复大规模进攻了吗？”
他的话音未落，双子楼顶上又传来一声巨响，跟着远远的地方又炸开了，声音在厚重的浓烟中回荡着，闷闷地让人极度难受。
又是一声炸响之后，林暮摇头道：“这是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的声音，单发射击，不是大规模的行动，应该是双子楼上的那几个雇佣兵。”
周阳的脸色异常沉重：“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有迫击炮？那么长时间以后，我看到过RPG，看到过自动榴弹发射嚣，20毫米的高射机器甚至反坦克导弹，可是从来不记得他们有迫击炮。”
林暮也是一脸凝重，情况脱离了他们的预估。
在战争开始之前，这幢双子楼B楼第六十八层曾经是一个钻石加工中心，为了安全，所有的地板、隔墙甚至外墙玻璃都经过特殊处理，尤其是那里有一个保险柜，一旦藏身其中，可以承受反坦克导弹的直接攻击。
按林暮和周阳的估计，敌人一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易守难攻之地，很可能会以68楼为基地，然后层层设伏，等待他们进攻。
但现在却很明确了，敌人在顶楼。
他转过头，简言意赅：“数数！”
尽管只有两个字，但作为多年的搭档，周阳立刻懂了，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旧式82毫米迫击炮的全重接近四十公斤，单枚炮弹接近十公斤，属于制式武器，营级配属，这样的重型武器，不可能是敌人从一开始就带进来，只能是这两天最近空运过来。
而这意味着，屋顶上的浓烟已经散去，视线条件足够小型运输无人机或直升机起降，林暮和周阳只要数一下所发射的炮弹数，就可以大致计算出敌人目前的运输能力，继而推断出视线条件。
情况很不好，十多分种以后，一分钟一发左右的射击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持续着，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在浓稠的如同泥浆一般的烟雾中，这样的爆炸声异常的沉闷，也让周阳被压抑着的神经更加的压抑。
爆炸声的强度一直差不多，这证明敌人一直在轰炸同一个地方，可是他们现在无法确定敌人的这样的射击，目标究竟是哪里。
突然间，传来奇怪的一声爆炸声，却象是从地面之下传来，在厚重的烟雾中显得更加的沉闷和压抑，让也两人的胸口异常的沉闷。
“燃烧坑！”林暮和周阳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得到了答案。
这个城市附近，原来是东南亚一处新发现的超大型油田，油田离地面不足二十米，几乎把钻头打下去，便会自己冒出来，而且石油质量极佳，超过了北海以及中东的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