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为了避免这处能源基地落入叛军手中，地球联邦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关闭了原来在城市附近的全部油井，并将地下涌出的石油全部接入了城市下水道、地铁站和各个甬道，直到敌人来的前一天，将这些地方全部点燃。
滚滚的浓烟倾刻间笼罩了整个城市。
当时林暮的的第一感觉，是回想起了一场发生在旧时代的重要战争——1991年的海湾战争，也有这样世界末日般的情形。
伊拉克从科威特撤军的时候，战燃了科威特境内的700多口油井，燃烧时间长达八个月，油田燃烧后所产生的浓烟以及灰尘甚至漂过整个西亚，染黑了喜马拉雅山西坡，被染黑的雪山加速融化，造成了巨大的洪水。
而这一次地球联邦所用的手段更加极端，直接用地下石油点燃整个城市，让这个曾经辉煌了数十年的国际都市在一夜间成了废墟。
林暮完全无法认同指挥部的做法，可他是战士，只能选择服从。
而燃烧坑的作用类似油井，不仅可以在其中产生巨量的浓烟，还会产生巨大的热信号，掩盖周围的一切环境，从而让敌人的热成像仪彻底失，也给林暮和队友们提供了一个隐蔽之所。
敌人现在轰炸燃烧坑的目的，无非是想炸塌这些燃烧坑，至少也把他们从燃烧坑边赶出来。
“燃烧坑不会这么容易倒塌吧？”周阳突然有点将信将疑地问林暮。
林暮摇摇头道：“如果这么容易，前期敌人用航弹和重炮进攻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些燃烧坑给炸塌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似乎是燃烧坑边某一幢残破的建筑物承受不住轰炸造成的振荡，整体倒塌了下来。
崩塌时传来的巨大振动让林暮头顶上的建筑不断摇晃，早已经破碎的玻璃幕墙上，又有些玻璃碎渣掉落下来，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林暮和周阳也许都忽略了，在经过四个月的战斗之后，这个城市的所有建筑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一发迫击炮弹，便有可能直接摧毁一幢大楼。
“没事，没事，燃烧坑边没有建筑，这个房子倒掉不会把燃烧坑给埋掉的！”周阳这种无来由的安慰，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林暮担忧更甚，这原本是一个极为常理的判断，以周阳的性格，完全不需要强调一遍，他这样强调一遍，说明他的心里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信。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道：“以不变应万变，你继续休息，我会继续跟踪的。”
“不行，队长，这样的轰炸之下，你怎么还睡得着？”
林暮白了他一眼：“周阳，任何时候，心不能乱，心不乱，自然睡得着。”
“可是 ......”周阳继续反对。
林暮突然间如同闪电般的出手，两个手指已经按在周阳左脖临近头部的某个位置上，周阳哼都没哼一声，立时软软倒上，林暮接住了他，让他平躺在地上。
作为一名中医世家，这是林暮的家传绝学，这样的昏迷虽然会让被击中者头部略微酸痛，可是对于周阳来说，这样昏迷一阵，对他的精神状态大有好处。
炮弹继续以一分一发的速度不紧不慢地炸响，一直过了二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百二十发，恰好是一个弹药基数，一枚旧式82毫米迫击炮炮弹的重量大约是5公斤，一个基数是600公斤，再加迫击炮本身的重量，总重量已经超过700公斤。
林暮深深担忧，这样的运输能力已经不是微型无人机可以达到的，至少需要大型的无人机甚至是中型以上的直升机才有可能。
这种飞机可以使用，就意味着高空中的视线条件已经非常好。
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不久以后，对手可能会尝试让更多的人空降进来，利用空中优势，慢慢掌握战场的控制权。
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控制双子楼的楼顶，林暮下定了决心。
现在至少有一件事对林暮比较有利。
一直以来，林暮都认为敌人躲在68楼的那个乌龟壳里，他们很难啃得动，而现在可以肯定，在发炮和搬运炮弹的时候，敌人必定在楼顶，他们敢连续发炮几个小时却不挪动地方，实在是狂妄。
他再一次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仔细察看附近的地形，这两幢双子楼高度接近二百五十米，是整个城市的中高度排第二的建筑，虽然城市中还有一座超过三百米的建筑，可是那幢建筑远在数公里以外，要从那个楼上完成狙击，几乎没有可能性。
而在这双子楼附近的建筑中，没有一幢超过二百米的建筑，在女儿墙的遮挡下，即使林暮爬上其他建筑物的楼顶，也不可能看到对面屋顶的任何东西。
这才是敌人肆无忌惮地原因吧？
五十米的落差！
林暮的脑中闪过一道光芒，至少，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正要查阅资料，周突然阳翻身坐了起来，茫然地捂着脖子，问道：“教官，什么音乐？”
林暮一愣，说道：“周阳，你也是做梦了吧？我一直醒着，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你在睡梦中，又怎么可能听得到？”
周阳摇摇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林暮更是糊涂：“周阳，你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阳道：“我说的是这首音乐所包含的意思，这是地球联邦没有统一之前，日本的作曲家梅林茂为某部电影谱的主题曲，曲中想要表达的核心，便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林暮刚想再说什么，可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听到一首忧伤的乐曲，那声音有些象笛声，又有些象箫声，在沉闷的空气和废墟中回响着，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便如同一个人背负着巨大的重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如同蛛网一样的甬道中一边呼唤，一边摸索着前行，虽然坎坷，却始终不曾放弃。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个句说得真好！”林暮忍不住赞道，“看来对面是两个有意思的家伙，这是要彻底跟我们玩心理战术了，先来一阵炮击，再来一段音乐，满是战争浪漫主义情怀嘛！”
“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小时候听这段音乐的时候，爷爷总跟我说这句话，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这句话的意义，现在，我懂了，真得懂了！”周阳喃喃地道，“只可惜，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也不能把这句话告诉他了！”
“会见到的!”林暮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决，“一定会见到的，我们一定会完成这次任务，然后你可以当面跟他老人家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要有信心。”
周阳没有再回话，他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听着这一曲凄婉的乐章，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略略松驰了一些，林暮相信，在这一刻周阳一定回到了他幼年的时候，与他爷爷开始起了一场跨越时间和年龄的对话。
可是，敌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这样一段音乐呢？难道仅仅是想要松驰一下神经吗？这显然不可能，这后面又藏着怎么样的阴谋？
三分多钟以后，乐曲在一声清咧而高昂的笛声中嘎然而止，紧急着，另一首音乐开始，密密的鼓点敲响，在极度的压抑和愤懑过后，似乎有无数人用秦腔齐齐喝了一声“嚯！”
周阳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如同一根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急急向门口冲去！
林暮吓了一跳，幸而他的反应极快，周阳的手还没摸到门口的时候，整个人便已经被他控在手中，他低声吼道：“周阳，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周阳没有回应林暮的话，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之中满是绝望的恐惧：“教官，完了，他们发现我了！”
林暮一愣，没有明白周阳在说什么，他死死地按着周阳，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敌人如果发现我们，肯定早就摸上来了！”
周阳一边挣扎着一边却呜咽道：“教官，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们已经找到我了，我们的后方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林暮低声吼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冷静，鲁莽会让我们随时丢掉性命，现在开始，深呼吸一分钟，然后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阳用尽全力挣扎了许久，却依然无法挣脱林暮的束缚，终于，他放弃了挣扎，他趴下来，把头埋到了地上：
“这首音乐的名字叫叫《风》，是那个时代中国音乐人谭盾写的一首电影主题曲，同样是我爷爷最喜爱的音乐，我们的后方一定出了问题，他们已经抓住了我爷爷，也知道了我在这里！”
林暮只好安慰道：“是巧合，只是巧合罢了，也许对面楼上两个人只是恰好与你爷爷有一样的爱好，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千万不要中计。”
周阳掩住了自己的脸：“如果只有一首曲子，可以说是巧合，可是连续两首曲子，还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