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胆略3
“我,我全说了呀!”韩耀光在严厉地审问这下,浑身颤抖了,孬熊了,“你们要我说什么,我全说了呀!”
七
这边法庭在审问,而在城里,韩守业、顾右人、斐玉文却在策划一个罪恶的阴谋。斐玉文带着民团一个排的兵,埋伏在离城十里的地方,等人一到,抢着就走,直奔武汉去。顾右人则在城门口等着,人被抢走以后,七里坪农会的人,必然要到城里告状,顾右人则反口说七里坪的人有意把韩耀光放走了,这样就可以借此解散七里坪的农会,另组织一班人马。把原农会的人马抓进城,交给韩守业来处置。
他们做着多么美好的梦,打着多么美好的如意算盘,合谋着多么阴险、毒辣的阴谋。
斐玉文带着民团的兵,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沟沟坎坎里,焦急地等待着,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他心里正在纳闷,忽然从西北方向来了两个人,一个青年用手推车推着媳妇回娘家,他赶紧在路口拦住人家,问:“从哪里来的?”
“从七里坪来。”
“去哪?”
“进城。”
“做什么?”裴玉文的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看着人家年怪漂亮的小媳妇。
“回娘家去。”小媳妇答。
“路上见到什么?”他又问。
“那边开大会哩!”青年答。
小媳妇赶紧扯那青年的衣角,催他:“我们快走吧!”
“那边开什么大会?”斐玉文缠住人家,没完没了地问。
“在程维德庄头场上开公审大会,有上千上万的人,场里站不下,都站到地里去了。”青年回答说。
斐玉文心里一惊,忙问:“公审谁?”
“公审恶霸地主韩耀光。”青年很有气:“他是个该杀千刀的家伙!”
“啊!”斐玉文惨叫了一声,赶紧叫埋伏的士兵出来集合。
一对年轻人见势不好,赶紧走了。
民团的兵来到大路上,一个个忙着掸打身上的尘土,弄得泥沙到处飞扬。斐玉文生气地骂道:“混蛋,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跟着我,快走。”
他在前面一溜小跑,士兵在后面气喘呼呼地跟着。在审讯到了高潮的时候,斐玉文他们赶到了,命令士兵把会场包围起来。
会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正在做记录的戴孟雄一看,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悄悄地对楚汉华说:
“斐玉文带着民团来了,怎么办?”
楚汉华也早看到了,开始,他心里也一怔,而且意识到这场斗争很复杂。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这场斗争必须进行下去,只能斗胜,不能斗败,要是软下来,败下来,农民运动的发展就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他再一看斐玉文那架势,心里倒也感到有几分把握,因为他很熟悉斐玉文,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只知道贪占便宜不讲良心道德的家伙,他轻声对戴孟雄说:
“沉住气,公审大会照样进行,不要惊慌,看我的眼色行事。”
“嗯!”戴孟雄点点头,继续做记录。
在这样的时刻,要说楚汉华心里一点也不慌张,那也是不实际的。他也害怕,害怕斐玉文把会场搅乱了,害怕斐玉文叫民团士兵开枪,万一被打死几个人或打伤几个人,会场就要炸了。但是,他是个有胆力、有气魄的人,而且是一个机警灵活的人,他看场上有上千上万的群众,那民团的兵是什么货色谁不明白,谅他们也不敢下手。想到这里,他的胆更壮了,放大嗓门,继续审问下去。会场上的群众,和站在群众之中的郭志浩他们,都在为楚汉华捏一把汗,担心他沉不住气,怕把会场搅乱了,这会儿,见楚汉华照样威风凛凛地在审问,大家都很高兴。
斐玉文见民团的兵已经把会场包围起来了,便气势汹汹地向楚汉华走去,多远地就质问道:
“你们为什么随便抓人,韩大人是全县的开明地主。”
楚汉华见斐玉文快到跟前了,而且竟敢来质问,便把桌子一拍,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捣乱人民的法庭!”
在场的人,看楚汉华有如此大的气派,情绪顿时由紧张变得活跃起来了。有些怕事的人,原想偷偷离开会场,一看这情况,又都留下来要看个究竟。
这时,斐玉文也想显显自己的威风,也大声喊叫起来:“我是黄麻县商会会长。”
楚汉华哈哈大笑,用手摸摸自己的下颌,不慌不忙地开起了玩笑:
“你抓了许其朋,破坏农民运动,商会会长的职权,我早就宣布给停啦。你要是还敢在这里捣乱,就按照破坏公审大会的罪把你抓起来!”
戴树民没想到楚汉华还如此风趣,有如此大的胆量,便带头呼喊口号,群众也跟着喊口号,像山呼海啸一样,群众的情绪沸腾了。
“这,这……你敢……这是韩县长的命令。”斐玉文嘶哑着嗓门吼喊着,但喊声已经掀不起浪潮了,就像海鸟的一泡屎掉在汹涌澎湃的大海怒涛中,人们哪还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县长的职权我也早给他停了。”楚汉华说:“一切权力归农会。”
斐玉文感到语塞,气也不足了,但他眼睛一眨,忽然想到一张王牌,说:“县农会会长给你们下的命令,叫你们把人送到县里处理,你为什么违抗命令。”
谁都听得出来,这个想拿来吓唬人的重磅炮弹,已经瞎了火了,没有威力了。楚汉华不想与斐玉文纠缠,纠缠时间长了,一怕事情有变,二怕群众情绪受到影响。因此,这个时候,他对斐玉文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他站起来,根据H省省制定的惩治土豪劣绅条例(草案),代表运动法庭,宣布韩耀光的一条一条罪行,因为他识字不多,委托戴孟雄宣读判决书,最后,他宣布将韩耀光验明正身,绑赴刑场,斩首处决。
群众无不拍手称快,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赶紧带头振臂高呼口号:
“打倒韩耀光!”
“打倒土豪劣绅!”
“一切权力归农会!”
“运动万岁!”
口号声此起彼落。
恶霸地主韩耀光一听对他宣判斩首处决,就像一只癞皮狗似的叫喊着:“守业呀,你到哪去啦,你当县长,也不快来救你老子的命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斐玉文不敢上前阻拦,想叫喊他带来的兵,可是口号声不断,他叫谁谁也听不见,叫谁谁也不理他,弄得他束手无策。
许其朋、罗大虎、张志荣、黄醒民、林国栋几个人,把韩耀光拖出去斩首了。
这时候的斐玉文就像发了疯似地乱喊乱叫,那民团的兵没有一个来到他的身边。楚汉华呢,稳坐钓鱼台,得胜的心情使他想再与斐玉文较量较量,不要让他带兵去劫刑场。只听他大声喊道:“把奸商斐玉文带上来问罪!”
斐玉文一听,吓破了胆,心想,在这个时候丢了脑袋也冤枉,于是,他赶忙向会场外跑,慌得他连草帽也跑掉了。那民团的兵一见会长跑了,也跟着跑。楚汉华本来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见他如此狼狈相,心想,你跑就跑吧。
斐玉文跑出会场,这才敢回过头来,大声喊:“楚汉华,我到省里告你!”
楚汉华并不叫人去追,只见他坐在那里哈哈大笑:“告到哪,我也不怕。你跑不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审判你。”
楚汉华见斐玉文跑远了,民团的兵也跑远了,这才想到要去刑场看看,便站起来,宣布请戴树民同志讲话。然后,他又跟戴孟雄交代了几句,这才和郭志浩到临时布置的刑场去。
他们到临时刑场去,多远的只见几个人把韩耀光按在地上,不知是胆怯,还是刀不快,把韩耀光砍得嗷嗷直叫。楚汉华一看,便叫他们用棍打,不大一会,一阵乱棍,把其打死了。
处决了韩耀光,这边戴树民的话也讲完了,戴孟雄便宣布散会。
八
顾右人在城门口,右手遮着太阳穴,踮起脚尖,左看右看,总不见动静,急得他直跺脚。忽然,他看到西北尘土飞扬,再一细看,见斐玉文他们跑得飞快,他赶紧下了城门楼,迎出城去,多远地问:“人,抢回来啦?”
斐玉文心有余悸,向西北望了一眼,总觉得那飞扬的尘土后面,有支队伍来追赶他,他这会儿连脚步也不敢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进城再说。”
顾右人见斐玉文站都不敢站下来说话,边说边跑,他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便也跟在后面跑。
他们一直跑到县衙大堂,坐等的韩守业,忙问:“老太爷呢?”
斐玉文回过头,害怕地往外看看,这才说:“老太爷被痞子们砍啦!”
“混账!”韩守业火了,大声训斥道:“叫你带了那么多兵,都是吃素的,你跑回来干什么?”
“他们也要砍我。”斐玉文说:“我要不是跑得快,也就见不了你县长啦!”
“简直是无法无天。”韩守业暴跳如雷,叫喊道:“曹鸿彦,把民团集合起来。”
曹鸿彦立即去集合民团了。
坐在一旁的夏露娟,问:“集合民团干什么?”
“我要亲自带着去七里坪,找他们算账!”韩守业说:“连县长的亲老子都敢杀,还要不要王法!”
“不准去。”她声色俱厉:“连大堂的门也不让出。”
“这……”韩守业斜过头来,“杀父之仇,焉能不管。”
“叫曹局长、崔副官去。”她声音不大,但非常严厉。
韩守业还要争辩,夏露娟把他往后面房里一推,便命令曹鸿彦、崔彪去了。
两个人不愿去,但也没有办法。他们带来的人不少,但不敢去七里坪,到了程维德庄,把韩耀光的尸体抢回城。
顾右人、斐玉文害怕韩守业发火,亲自拿钱,出面办了丧事。
城里办了三天丧事,七里坪农民开了韩家的粮仓,分了三天粮食。农民喜气洋洋,锣鼓喧天,欢笑声直往镇外溢漫。
这场斗争,大长了农民的志气,大灭了土豪劣绅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