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水湖
奶奶对我的嘱咐我不敢忘，她走了以后，我也老老实实的呆在家，没有迈出门口半步。
按奶奶的话说，我今天满二十四，正是双阴之年，身上阴气最盛。
等到晚上，很多阴鬼邪祟就会找上门。
但因为我是阴生子，而我家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那些脏东西都怕我，只要我不出门，它们就不会威胁到我。
而我若破了戒，我妈就会一辈子跟着我，永世不得超生。
临冬的夜晚很短，才晚上七点，天就完全黑了。
村子里晚上也什么娱乐节目，家家户户的关上了门，静悄悄的。
我窝在房间里玩手机，我爸则一个人在客厅里喝闷酒。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目光却不时的望着我妈的遗照，眼睛通红。
每年皆如此。
不一会儿，我听到他朝我喊：“阳子，老子出去买酒，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出去乱跑。”
也没等我答应，说完就拎着酒壶子摇摇晃晃的出了院子。
我也没在意，继续窝在屋子里没出来。
不知不觉中过了好久，客厅里一直没什么动静。
我有点奇怪，不由得看了看表，竟已经九点多钟了，可我爸却还没回来！
我赶紧跑到客厅外面去看，桌子上只有几个他刚才吃到一半的菜，筷子和碗还是摆在原来的地方，中间没有回来过。
我想有可能人在院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我，反而招来了两只黑猫，趴在墙头，绿幽幽的眼睛朝我这边看。
我有些担心，但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晚上不得出门，我只好给她打电话。
奶奶见的世面多，比其他老人也都开明些，手机对她来说还是能熟练运用的。
我和奶奶说了我爸出门未归的事，却听出奶奶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她一个劲的嘱咐我，让我千万记住她的话，不管我爸有没有回来，没过凌晨十二点，我都不能出门。
十二点过后，双阴年自然就过了。
挂了电话，我还是不放心，一般我爸出门不会这么晚。
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在家里等着。
没一会儿，有个人匆匆忙忙的朝我家里跑来。
是隔壁家王大爷的孙子王小山，没等我说话，他一进门就慌忙拽着我，急得气儿都喘不利索了，扯着脖子喊道：“张阳，你爸出事了！”
“出事？我爸出啥事了？！”我一听，心头顿时抽了下，犹如晴天霹雳。
王小山缓了口气，紧张的说：“你爸他投湖自杀了，现在尸体还在水面上飘着呢。”
我脑子嗡的一下，额头突突乱跳。
自杀？
我爸怎么会自杀？
这个时候我哪管什么破戒不破戒，红着眼睛就往村外的黑水湖跑。
黑水湖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湖，这里白天的水是清澈的，等到了晚上却变得乌黑浑浊，曾经有不少人淹死在里面，来往的人都忌讳，说这里邪乎得很，会把人吃进去。
可我爸不是去买酒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投湖自杀了呢？
十来分钟后，我来到了湖边，岸上围了一群人，黑泱泱的湖面，一个人影面朝上漂浮着。
看清那人的面孔，我身子一下就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唰唰流下，无力的嘶喊。
那浮在水面上的人，正是我爸。
他没有合眼，眼珠子死死盯着上空，表情显得很惊悚，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让他死不瞑目。
之前还好好的，他怎么就没了……
周围的村民对着我爸的尸体指指点点，说我爸面朝上，死了都不闭眼，尤其是在这黑水湖里，多半要化成凶煞为祸全村，我爸的尸体绝对不能捞。
我听得愤怒，直接就跳进了黑水湖里。
临冬的水冷得彻骨，一阵阵的寒意深入骨髓，岸上的村民看到我的举动，骂我是不是疯了，想害死他们。
我却不管不顾，拼命地朝我爸游。
终于，我抓住了他，触及我爸尸体的一刹那，我不禁打了寒颤。
他的尸体冷得像块冰，浑身都很僵硬，距离他出门不过两个多小时，就算一直在水里泡着，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我没想那么多，拽着我爸的尸体就往回游。
没等我临近，岸上就传来村民们疯狂的谩骂声，甚至有人朝我扔石头，抄起木杆子狠狠朝我身上打来。
“张阳，你老爹横死黑水湖里头，肯定要成鬼祟的，他的尸体必须沉在湖里头！”
带头的人是村长，他拿起三米长的木杆子，二话不说就朝我的手臂上打。
我死不松手。
那是我爸，我要带他回家！
他们打得更狠了，木杆子身子往我头上招呼，最终在村长连续几棍子下，我的手疼到麻木，被迫松开了我爸。
而趁着这个时候，村民们合起手来，把我爸的尸体重新推到了湖中心。
有几个壮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着湖里撒尿。
常有人说邪祟怕脏，你骂得越狠，它才不敢靠近。
我双眼通红，爬上岸去阻止他们。却被那几个壮汉三下五除二给按在了地上。
他们朝我啐口水，冷厉的说：“张阳，你他妈就是胎煞，谁挨着你谁倒霉，当年刘老五就因为你们家灭门了，现在你还想把你那死鬼老爹捞上来，是想害死我们大家是不是？”
当年的旧事被提起，大家对我也激起了怨恨，拳脚毫不留情的往我身上招呼。
我双手护头，蜷缩在地上，嘴唇咬出了血，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爸的尸体，在黑水湖上越飘越远。
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一丝波纹。
好像是我爸的尸体在往下沉。
但忽然间我有种错觉，感觉我爸的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我无意中对视到他的眼睛，他面向岸边，惨白的双眼好像在死死盯着那些殴打我的村民。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过了一阵，我听见有人喊说我爸的尸体不见了，应该是沉到了湖里。
这下众人才停了手。
当他们都离去以后，我恍惚间感觉一丝凉意，有人把我扶了起来。
我打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的头发很长，几乎拖到地上，一身白色的衣服，身体仿佛没有温度，把我被在背上，让我感觉冰凉凉的。
然而，我却看不清她的脸，只隐约听到她仿佛在喊我的名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什么欺负我的人都该死，全都要死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我眼皮子在打架，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浑身像是散架了般，浑身各处出现淤青。
奶奶坐在旁边，看到我醒了，赶紧扶我起来帮我擦药。
“这些天杀的狗崽子们居然对你下这么狠的手，这是要遭报应啊！”奶奶抹着眼泪，一脸心疼的说道。
我眼泪绷不住，声音嘶哑的问奶奶我爸捞上来了没有？
奶奶身体颤了颤，深深叹了口气。
我看到她的面色很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奶奶这一辈子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亲人，如今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的痛苦并不比我少！
过了许久，奶奶才抬起头对我说，“阳子，你爸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会有人帮咱们把他捞上来！”
也在这时，门口传进来了一个声音。
“孙阴婆，人在什么地方，带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