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曼（下）

　　一人、一桌、一壶酒，一只空着的椅凳……

　　我提衣坐下，宽大的裙摆散开，宛如一朵地狱盛开的赤焰红莲：“你大可不必见我！”说罢别过头，语中微怒，盛装只为博君一笑，到头来却是一厢情愿，怎能不气。“今日相见，归尘想送郡主一件礼物。”燕归尘看着我气鼓鼓的小脸，有些讨好的带着浅笑，他融化冰雪的面容终让我再难置气，“是什么？”他不语，忽然翻手取出一条丝巾，再一晃，丝巾化作了一朵青枝百合，我心中郁结稍解，对他超前的能力也已司空见惯，但瞧见眼前的花还是不由苦脸，“它可跟我不配。”自己长成什么模样我还是知道的，小小年纪生得一副媚骨，百合洁净纯真，与我的明艳可谓两个极端。“那它一定配你了。”说罢燕归尘探口一吹，花香扑鼻后，哪还见什么百合，燕归尘张开向上握紧的拳头，手心里银光闪烁，竟是一条银色细链穿起的水晶玫瑰！

　　晶莹剔透的水晶有着宝石般的切面，接口是精巧的玉样环扣，这本不该存在于世的精美真真切切的呈现在我眼前。如果先前只是猜测，此刻不得不认定，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拥有着与我同样的灵魂！

　　“你知道中国么？”我迫不及待的求证，面对这句古怪的问话，燕归尘显然一头雾水，我从他的眼神里读不出一丝掩藏的信息。

　　他是真的没听懂，难道我猜错了，燕归尘真的只是比同代人更加前卫而已吗？

　　希望来的快去的也快，收起不着边际的胡想，我伸手取过银链，爱不释手的仔细摩挲。不想银链中竟镌刻着一行龙蛇小字，分明是他的手笔，我盯望良久，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又喜又气道：“你！”一个字汇进了千言万语，原来燕归尘唤我“贤弟”并非拒绝，只因这个称呼是他所能用的最亲近我的词汇。

　　“月初小桥会知音”，他这个古人怎么偏生会的都是些现代人的玩意儿，玫瑰花蕊中刻着我的尾名——曼，我不顾形象笑得花枝乱颤，事到如今还给我猜字谜，只这回，我猜的委实甘愿！

　　相思苦，相思苦，一切均在苦尽甘来后，化作了甜。

　　回到府中仍是满心欢喜，相爱的人未必要时刻相守，只要心意相通依旧甜蜜永驻，我可不想一番热恋后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爱人变仇人怕是人世间最最悲苦的事。

　　府中张灯结彩，像在过什么特大的节日，对他们来说，主子的成人礼不亚于任何一个国定节假。话说回来，王府里的下人大都是跟随多年的家奴，几乎终日劳作没什么假期，要说过节有什么好，估计也只有赏赐细软这点值得高兴。

　　当日去见燕归尘，穿的便是成人礼的礼服，爹娘若知道我偷穿它见男人，大概会当场气晕。甜蜜之意难掩的挂在我嘴边眼角。安茹深叹口气，无力又无奈，此事若被王爷夫人知道，自己定得掉层皮，眼前的小主子却只知情爱，满眼桃花开。

　　大礼于午时如期举行，流程同两位哥哥相差无几，先是拜爹娘、拜天地、拜宾客，拜到最后真忍不住不翻白眼，这步骤简直就差入洞房了！幸亏没让我盖什么红盖头。之后娘亲手为我戴上一对金镶玉镯，爹则赠我一柄刃如秋霜的开刃宝剑，寓意却让人有些害臊，乃是取女儿可出嫁开枝散叶之意。

　　唯一值得喜的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可以随意饮酒，再不用喝那淡而无味的果酒解馋了，酒席间我与达官显贵们一一敬杯，畅饮清洌佳酿真是好不爽哉！

　　宴会一直举行到深夜，中间穿插了歌舞、棋牌消遣，倒是比枯燥的太子成人礼有意思的多。待宾客尽数散尽，席间余下的便都是爹爹那些百无一用的幕僚门客，也不知成天养着他们做什么，我承认自己很舍不得爹将白花花的银子用在一帮闲人身上。极目扫视，意外的发现平日形影不离的先莫里竟不在席间，问安茹也是不知其踪，怪了，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居然一点没察觉！

　　好家伙，这么重要的日子给我玩消失，回来再给你好果子吃！

　　晕乎乎的回到郡主府，我涨红着脸问安茹：“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爹爹的脸色不太好？”先前给他敬酒时，爹的帅脸一副若有所思、眉头紧锁的模样。

　　“许是王爷想到郡主将来要嫁人，舍不得吧。”

　　“嗯……有理！”解了心中疑惑，我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迷糊间，安茹帮我脱了鞋袜，整理好基本的洗漱后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