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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谋反之变

书名:新孟书:乱世女枭雄本章字数:3297

他们所住的地方乃是东海城的官驿,且不说面靠酒馆秦楼,光是官府和各家住客所带车马侍卫,就将驿馆围了个严严实实。

许令言到达时,景良已吃了一壶酒了。

“姑娘原来吃得了酒,也不留我一口。”许公子本就长得俊俏,如今在这酒肉声色之地,更显得几分风流。

见他落座,景良方才动筷:“以前不曾吃,现在吃得。公子想要,这不还有一壶?”

酒香惑人,许令言笑笑,夹起了一块鱼肉。鱼肉酸辣多汁,鸡肉蒜香浓郁,酒楼的饭菜亦如从前,酒肉飘香,瓜果满座。

“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

“事情没遇着,不过...那边两个吃了酒正在骂皇帝如何的昏庸,那边是一群准备当兵的,正在聊军营的纪律呢。”

见许令言面色僵硬,景良忙给他倒了壶酒:“我敬公子一杯。”

二人正想碰杯,却被不远处的争吵吸引了。

一白头老太爷拄着拐,指着一白胖小子气红了脸:“你这小儿,看我不收拾你!”

这两人看就是十足的官宦打扮。那老的自是有自己的威严在,那小的且不说衣着,就看那两只眼睛,在白白胖胖的脸上,如两道细线耷拉下来。

许令言抬头望望,却有些吃惊:“唉,姑娘,那是东海城督察文老爷和他的独子,文老爷老年得子,宠爱的很,不知道今儿又是怎么了。”

哦?

景良也有了兴致,和酒楼众人开始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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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两儿争吵,劝架的人不少,酒馆和文家的侍卫将围观的人拦住,只留下文家的人在圈里吵吵闹闹,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的漂亮女人梨花带雨的横在这爷两间左拦拦右劝劝。

“你若敢去,便没我这个爹!”

见老爹气急败坏,白胖公子却一脸倔强:“林大人仁德,军里也慈爱,几十万弟兄,你何以管的!”

老爷子快要气晕了,出着粗气,拿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打:“造孽啊造孽啊,老夫一把年纪,到头来忘管教你这个小犊子,今儿让我在这儿碰见你!你敢去鲁城,你骨头就别想要了!”

几十万弟兄?鲁城?

景良疑惑,若说青州的兵力共有几十万倒说的过去,若单论鲁城,几十万囤兵实在可疑。

“我去当兵为国为民有何不可,偏要我去那地里替你收亏心钱!收一次,家里的姨娘便多上一个,不论那些家里的香火,单论自个儿家里,扬州瘦马的都快将屋子填满了,你可有正眼瞧过自己的妻子!”

往年农民交不起地租,常卖了小女儿到妓馆换些钱。不过这文老爷一把年纪了也贪色,竟然占为了己有?

儿子妙语连珠,气的老爷子险些瘫了过去,口水飞横:“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这小儿,何不以溺自照?军营何等凶险,你敢去!你敢去!”

白胖公子一边挣脱着自家的护卫,一边朝自个儿亲爹脸上啐了一口:“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我今日去了就要挣个脸面回来,就算不为你,也为了我娘,为了我自己!”

老爷子养尊处优,没见过如此叛逆的后辈,抄起一桌子上的酒壶就往他脸上砸去,却被漂亮女人拦住,硬生生地砸在她身上:“老爷,千万挂记自己的身子,虎儿再不济也是文家唯一的香火啊老爷!老爷看在妾身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回,家丑不可外扬,妾身带回去定好好管教,定收拾住了他!”

文老爷一巴掌扇了上去:“你这个贱妇!以为我不知你做些什么摸狗偷鸡的事!虎儿随了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你再管教,改明儿他就把文家掀了!”

那边争吵声不断,圈里该打的打该砸的砸,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景良也放下吃食,不嫌事大地围了上去,只留下许令言独自吃酒。

“唉,公子,你可知那文公子怎么触怒文老爷的?”

“姑娘有所不知,那文公子此番是来替文老爷收地租的,途中不知怎么了,打算偷偷去鲁城当兵,这不,被文老爷逮着了,好一顿收拾。”

“鲁城?林知州如今还在招兵吗?”

“是啊,姑娘不知道募兵令?林知州说若愿当兵,可供一日三餐,有许多吃不上饭的就都去了。”

丞相一年前颁发募兵令,要求九州都要往帝京送上几十万的兵力,准备来年攻打百济国。九州虽募兵慢,拖了几个月也算募到了,这事惊动很大,她在山上也有所耳闻。

可如今舅舅还在为朝廷募兵?

还是...在为青州募兵?

等等,如今旱灾的年份,舅舅那里有如此多的粮食?!

景良还想再问,只听人群里一阵惊呼——老爷子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白胖公子自个儿也惊着了,不多废话,随着一群人跑了出去。

这边热闹还没结束,景良顿觉无趣,便回去问许令言:“许公子,有一事我不解。”

“姑娘喝了这杯酒,我便告诉你。”

呵。

景良仍是一副乖顺模样,将酒一饮而尽,眨眨眼:“建功立业之事造福本家,文老爷为何偏要拦着?”

许令言将酒杯拿在手里打转:“文公子是独子,自然不能以身试险。”

“可皇令说每家要出两个壮丁,文老爷如此,是要倚官乱纪?”

“乱纪不重要,要紧的还是香火。”

景良也不痴傻,料定了舅舅招兵并非只为了朝廷的募兵令,幽幽开口:“若一人又有粮食,又要囤兵,何解?”

许令言还撑着头,可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仁德之人,造福天下。”

师傅曾说,有军队和粮食,下一步就是皇位了。

可舅舅如此的贤官,怎么可能觊觎皇位呢!

景良觉得自己多想,便放松下来,和许令言对酌品肉,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之时,耳边传来一句:“不好了不好了,林知州起兵造反了!”

造反?!

林苏臻?!

不知何人在酒楼里大喊,惹得众人一惊,景良的酒杯“啪”地掉在了地板上,许令言也惊的呛住了。

伴随许令言猛地咳嗽,景良震惊之余,也将这些天的碎片幻化成一张完整的画卷——他囤好了足够的粮食,用的还是要“募捐”给朝廷的军队。

舅舅林苏臻,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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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窗,月色如画。银辉如水洒在大地上,如轻纱浮在花木之上,惹得朦胧绰约,也洒在了驿馆门前热闹的车马之上。

热闹事小,造反事大,驿馆门前夺去了秦楼酒馆的热闹。该来的来,该走的连夜也要走。

许令言敲门时,景良正在看舅舅的那篇《讨慕如华檄》。

整篇文章,讲究一个“替天行道”,“君臣之纲”。

她抚上那字字诛心的文章,满目是对昏君无能、奸臣专权、奸妃专宠的控诉。奸臣自然是少年丞相纪宸,而奸妃...应当是当今太子生母,宠冠六宫的慧贵妃。

后宫与朝堂勾结,太子也成为政治博弈的傀儡,皇帝又贪图玩乐、不耽朝政...字字血泪,何人看后不会愤慨?

如此朝廷,是该有人清洗。

可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是林苏臻。

她想起许令言曾在车上说:“林大人寒门出身,却聪慧过人,上天庇护,昌平十年中了举,来到青州做了个州府小官,后来陛下颁布选官令,才坐上了知州之位。”

民间有美誉,斗南一人,唯林知州而已。

“夏姑娘...”

见许令言踌躇,景良也开门见山:“舅舅此举,为国为民乃其一。至于其二,还请公子明说。”

许令言坐下,倒了壶酒:“十六年前,林家以谋逆之名诛了九族,而林大人正是林家的嫡子,林愿。”

“...林家?”

“正是杭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当年林家九族斩首,幸而老天庇护,不忍明珠蒙尘,林大人顺利逃了出去。”

明白了。

舅舅这是要替林家报仇。

以替天行道为名,是比报仇来的更得民心。

景良沉默半晌,终于点头:“是了。我曾听师父提起,当年林家嫡女嫁给十皇子,后来十皇子即位,嫡女便成了皇后。林家风光一时,却陷入了谋逆之祸,九族被诛,还牵连了许多家族,整个杭城都被清洗了一遍。”

“唉,姑娘,林家不是谋逆,而是遭人陷害。”

陷害?

景良挑眉:“是皇帝要过河拆桥,打压世家?”

“是了,皇帝后来还将此事,归咎于丞相纪言风。”

纪宸的亲爹,前丞相纪言风?好一个替罪羊。

师父曾说,皇权向来受不得一丝挑衅,古来世家的势力要么越来越大,大到足够左右皇帝的去留,要么被当权者打压成为集中皇权的消耗品。

且一城家族相互连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繁荣起来容易,打压起来也容易。古往今来,无不如此。

先皇在时就筹谋此事,而新帝慕如华继承父亲的衣钵,皇后林夙的母家林氏,是这场战争的献祭品。

“那我母亲,公子可知道?”

“林小姐虽是庶出,当年也同嫡小姐一般风光大嫁。唉,可惜了,若不是嫁给夏家,相夫教子,如今也能当个诰命夫人。”

“那我...”

“唉,你师父张焱乃四大家族张家的少爷,他不忍林家血脉消散,就偷偷带你隐居了起来。”

杭城,林家,皇后,张家,师父,谋逆...这些交杂在景良心头,叫她喘不过气。

师父选择这时候让她下山,是否另有安排?

师父是否,也参与到舅舅的造反计划中?

师父当年,为何愿意救下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婴儿?

夜风轻拂,只见月华缭绕,远处灯火如星,景良走到窗前,虽有许多不解,仍轻语喃喃:“原来如此。”

二人沉默相对,又一侍卫进来禀报:

“公子,最新消息,萧将军已经带兵出发,打算投靠老爷了。”

“萧将军...萧若诚?”

侍卫点头称是。

二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