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5章 初见十王妃

书名:新孟书:乱世女枭雄本章字数:4239

日色和煦,花香鸟鸣。

那是初见的日子。

那年帝京谁人不知,平平无奇的十皇子慕如华,娶了杭城林家嫡女林夙为王妃。

那日清晨,萧若诚刚入王府,就见一鹅黄色的身影迎了过来。头上没有繁杂的首饰,唯有一支偏凤映衬着珍珠,还有两支金莲步摇随她的步伐微微晃动。

女子长相温婉,眉如柳叶,眼如桃花,嘴角轻扬,实乃一标致的美人。走近一看,眼尾轻轻上挑,显出几分英气来。

脸上不曾装饰如帝京其他宫妃夫人般艳丽,唯有额上小小的花钿在嫩白的脸上如一朵娇美的花,在清透胭脂之中肆意开放。

“阁下可是御前侍卫,萧若诚?”

女子的声音并不娇柔婉转,倒是有几分少年的稚嫩。萧若诚的脑海里空无一物,一时木讷地点了点头。

女子也不掩饰开心,笑眼弯弯:“阁下的《沙月》须弥芥子,荡气回肠,今日一见,果然诗才如其人,叫本宫好生敬仰。”

萧若诚本是萧家旁系子弟,血脉庸庸,注为庶僚。十岁那年以一首《沙月》闻名帝京,以此受到先帝赏识,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他摸了摸鼻尖,连忙行礼:“臣萧若诚拜见十王妃。如臣之人恒河沙数,王妃此言,抬举臣了。”

林夙轻勾丹唇,吟诵道:“[上天何寥廓,下地何峥嵘,沙月浩无际,此中离思生]。萧大人年少便有如此体悟,乃我等常人不能及,且又是武试魁首,自古文武双全的贤人最是难得,萧大人何必自谦?”

萧若诚耳朵有些红,连忙环顾:“王妃,不知王爷在何处?”

“你今日来的不巧了,有急事缠住他了。殿下临走时,叫本宫好生招待你,我才嫁到王府三天,还有不少事还要请教大人呢。”

两人虽初次见面,大概是心灵相合,秉性相同,很快便熟络了。

微风习习,日光和煦,旁边的湖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之下流水滟滟,而两人在亭中对坐下棋,竟让他萌发出岁月静好之感。

“多谢萧大人手下留情。”林夙皓腕轻抬,落下最后一颗黑棋,狡黠地笑笑。

萧若诚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有些感慨:“若一开始不下在此处,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林夙收着黑棋,长叹一声:“棋场如战场,下棋之前深谋远虑,乃是思考军阵;落子之事刻不容缓,乃是刀剑交锋。萧大人也到过沙场,应该懂这落子无悔,要紧的不是悔字。”

是啊,最重要的,是选择做棋子,还是做下棋的人。

萧若诚沉默着,见棋盘干净,便又拿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棋子落盘声音明亮清脆,林夙却抬手将他的白子拿起,放在了黑子的盒中:“落子无悔,可也兵不厌诈。”

黑中一点白,比白中一点黑更为显眼。

萧若诚一时不知是否该拿回自己的白棋,只是目光散在又恢复一片干净的棋盘上。

视线上移,只见林夙笑眯眯地扶着脑袋,笑容醉人,却不轻佻;眼神慵懒,却不孤傲。他常在宫中值守,见过的皇妃公主、官女夫人也不少,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女子。

若说特别,也说不出那里特别。可“特别”,是他心中浮现的第一个词。

“萧大人君子之风,本宫可就随意了?”

“王妃请吧。”

“萧大人腰间的玉佩很特别,不知可愿赠予本宫?”

若说玉佩,也并非是上好的羊脂玉,更非稀世珍宝。反倒青玉通透,连上面的雕花鱼龙都生动宛转,褪去了俗气。

萧若诚以为会是“以后再说”之类的老话,没想到只是要玉佩,也没再犹豫,双手奉上:“这玉能得到王妃青睐,也算它的福分。”

林夙刚接过玉佩,便有一男子走了过来:“夫人,在看什么?”

“臣萧若诚拜见王爷。”

萧若诚见慕如华来了,连忙起身,而慕如华如往常般拦住了他:“此时在本王府中,你我便是好友。不过...”慕如华看见那玉佩,有些玩味地看向萧若诚:“萧兄这便不仗义了,从前让你摘下也不肯,怎么今儿个被夫人拿捏住了?”

萧若诚一时无言,而慕如华看见黑中一点白,心下也有了答案。

“眼下父皇准备重修卫所,世袭爵位帝京多而九州寡,于屯军不利。萧兄近日连任卫所囤部副督察,此乃美事,不妨联奏,多升爵位以囤兵,亦是国之大计。”

卫所制是通过世袭来保证士兵来源,以军屯保证自给自足,因而封闭保守,但军队的自给自足于国库有利。慕如华这话七弯八拐,道理不假,但目的就是替自己谋些好处。

可结党营私本是重罪,皇子与重臣勾结更是点燃皇帝怒火的最佳催化剂。

萧若诚不敢看林夙眉间的一汪春水,只是看着慕如华那微扬的嘴角与锐利的目光,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卫所制乃国家发展之计,殿下所言极是。如今陛下在寻南海的术士,若殿下愿意,臣可寻来,先送入十王府。”

这话,是答应了。

慕如华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颜,与他又是好一番谈天说地。

欢声笑语之中,萧若诚总是忍不住想起他的鲤鱼玉佩。

在她那里,应当,也挺好?

而后...而后是什么来着?

“带她走,勿念。”

昌平一年的冷宫,夜雨冰冷地打在窗外,她的手终于垂下,倒在了血泊当中。怀里刚步入人世的姑娘只知道哇哇大哭,伴随着雨声多了分凄厉。

她的女儿,今年应该刚满十五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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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萧若诚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林苏臻是林家的孩子。”

论起林家,萧青厌可不陌生。

父亲唯有提到两个事物会眼泛泪光,一是他还未曾好好赡养的奶奶,其二便是十六年前被诛了九族的杭城林家。

“莫非林苏臻的仕途...父亲在插手?”

“先皇后于我有恩,为父不能不帮。眼下九州大旱,陛下又征兵百万,孟朝命数将尽。林苏臻有粮有兵,天时地利,再加上你我的帮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谋反乃十恶之首。孩儿知道父亲不在乎虚名,可稍有不慎,便是个千古罪人!就算林苏臻做足了准备,以他的兵力,如何能与朝廷抗衡?莫不是,挪了朝廷军为己用?”

“募兵令已颁布一年了,青州仍有四十万的积压,再加上林苏臻暗自囤的,怕不是个小数目。而且陛下苛政,军队里本就有许多人不满,林苏臻有兵有粮,这一仗,并非毫无胜算。”

“可林苏臻以什么之名谋反?替天行道?或者...为林家报仇?林苏臻是有盛名,可长久地获得民心并非易事啊!”

萧若诚也点头:“如今他那里,就缺个宝物,还有一个人了。”

萧青厌能感觉到父亲和林苏臻的关系非同寻常,而且有什么事,也是他们一直在谋划的。可眼下他担心的不止齐国,还有——

“父亲,如今丞相执掌朝政,他为人狠辣,您若投奔林苏臻,萧家身处帝京,如同身在炼狱啊。”

萧家是帝京世家,为了三征百济,皇帝让萧若诚提前一年在边境训练军队,还连任了平原城的知府。若说来这儿最大的好处,便是除了训练精兵外,无需日日面见丞相,当真是无比逍遥快活的日子。

“青厌,眼下能两全的,便是离开萧家。”

离开萧家?

萧青厌愣住了,只见父亲拿起玉佩,叹了口气:“萧家从此以后,再无你我二人。”

玉佩红穗上的血迹还未消散,青色鱼龙翻腾,透亮着反射出烛光,不知诉说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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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野兔的香味还荡漾在山间,那边夏景良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外面宵禁,也算恢复了安静,只有蝉声在这湿热的夜晚鸣个不停。景良刚一闭眼,脑海便浮现出那晚师父交代她的话:“良儿,如今一别,为师自然希望你能多享受人间繁华。但有一事,为师必须告诉你。此事若利用得当,可祝你一臂之力,若不当,又要牵扯许多人的性命。保命最为重要,但人的风骨,同样不可忘记...”

当所有事情都撕开了伪装,她所能做不过先听之任之,静待羽翼丰满罢了。

“无风...”

女孩一声轻唤,不知何处跳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稳稳落在寝房的中央。风抚过女孩的发梢,也漫过抱紧被子的手。黑夜里,只有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飘散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你陪陪我嘛...”

男子犹豫半晌,还是走进了床边,一言不发。

她望着男子脸上,在月光照射下显得尤为可怕的青面鬼面具,有些出神——若是平常姑娘家晚上看见这种东西,想必都是花容失色、梨花带雨了吧?

可她夏景良才非寻常小姐。

两个时辰前,许令言交给她一个令牌:“姑娘,这是调动暗卫的令牌,林大人知道你不曾习武,所以安排了暗卫保护你。”

暗卫?

令牌上刻着林家独有的标识,崭新的图纹上有细细的刮痕。景良接过令牌,来不及细看,欣喜问道:“多谢舅舅,不知暗卫是何人,我几时能见他?”

许令言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既然拿了令牌,你便是他的主人,自然是想见就见。无风!”

黑色的身影倏地从屋檐上飞下,一阵强风瞬间刮过,熄灭了身边的烛火。女孩不禁后仰,只见那暗卫单膝跪在她身前高喊:“暗卫无风,见过主人!定用无风性命,护主人周全!”

男子声音清脆明亮,听上去还是个刚加冠的少年,却让人莫名安心。手上拿着把短剑,剑锋映着烛火,闪了下她的眼睛。

全身黑色,让人一眼便注意到那一张青面鬼面具——不大却遮住了上半张脸,只留下深褐色的瞳孔,和羽扇般的睫毛,还有...桃粉色的薄唇。

景良上下打量,嘴唇微张:话本小说才有的人物,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无风?”

“......嗯。”

“怪不得叫无风呢,你瞧,你一来,烛火都灭了。”

许令言本自顾地续上蜡烛,此时也忍俊不禁:“无风不善言辞,姑娘同他说话可没意思。”

“无风,你的吃穿用度如何?几时休息,何处休息,何时吃饭?”景良见无风乖顺,故而站在了他身前,低头望着他。

“...不劳主人费心。”

这呆板木头!

景良俯下身,凑近观察起那青面鬼,实在好奇,便戳了戳:“无风,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可愿意?”

无风未答话,算是默认了。

景良对上他坚毅的眼神,看着他单膝跪地仍直挺挺的身姿,也动了心思,歪歪脑袋:“我见你面具倒是有趣,你不妨拿下来,让我琢磨琢磨?”

许令言瞪大了眼睛,忙劝阻:“除生死外,暗卫真实的面容不能被外人看见。别说姑娘了,就算林老爷也不认得他们。姑娘若想要,我自会给姑娘安排,也别为难一个暗卫了。”

唉,这想看却看不到,着实叫她心痒难耐。

“那...无风,我想看看,你里面都藏了些什么。”景良又指了指他直挺挺的腰。

黑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不少武器。她也不是好奇武器,只是——

“你藏的这么深,万一来了刺客,不好取出来啊。”

许令言又被惊着了,笑骂道:“你这小姑娘,豆蔻的年纪,怎么尽琢磨这些?”

景良也不甘示弱,眼睛眯了眯:“我如今可是满了十五,及笄礼都过了,吃酒也许了,你这小公子,连姑娘好奇也不让?”

“罢罢罢,既然及笄了,就准备...”许令言一面说着,一面向门口挪去:“向林大人讨个好夫婿吧!”说罢便瞬间离开了屋子。

“啧,真是个老顽童。”

景良脸上热辣辣的,又懒得去追回许令言,只能吃个哑巴亏。

就这样吃亏了半宿,景良想要扳回一局。

“无风,你过来嘛。”

青面鬼还是那个青面鬼,木头还是那个木头。

景良不甘示弱,起身将他拽到了床上。

震惊的眼神、微张的嘴唇,再配上怒容的面具,竟有了些许的喜感。

一不做二不休!

景良凭借多年的读书学习,一歪头贴了上去。一只手扶住无风的脸,而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摸摸索索找面具的系带。

木头这次不仅是根高冷的木头,还是根僵硬的木头。

怎么...摸不到...对!就是这里!

景良正欣喜地准备解开,却不料无风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

嗯?!

“咻——”

一个飞刀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无风头顶上方。

这是...深夜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