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个任务
暮色渐浓,景良跟随通报的侍卫,穿过层层叠叠的营帐和训练场。虽然理智告诉她要保持小姐的端庄,可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
运木材的,拉箱子的,取粮食的,演练阵型的,跑步健体的......人来人往,倒也井然有序。
虽然谋反是每日站在刀尖上舔血的过程,可如今谋反两天,朝廷没下达任何军令,各地知府总兵不敢轻举妄动。林苏臻刚刚带领士兵们出鲁城,驻扎在鲁城郊外的草场上,如今都在训练阵型招式,为日后的战争打下基础。
传说中的林苏臻同她见面,也就如平常家人相认般,先嘘寒问暖。
林苏臻打眼一瞧就是个儒雅温和的男子,和杨恪一样有着温柔的气质,可不知为何,景良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唉,也对。不论他看上去多么温柔儒雅,古往今来谋逆之人,有几个不狠心的?
嘘寒问暖后,就要推心置腹了。
“景良,你的身世,想必许令言已经告诉你了。焱兄是个好人,于我林家有救命的恩情啊。”
“...师父素日爱读书养性,就连下山也是几年才有一趟。”
“哈哈,焱兄卧龙之姿,身在山中,心却在山下啊。”
景良疑惑的很,照理说今日含泪诉说一下家人重逢的心酸,大概交代交代以后的安排就该撤了,怎么如今又扯上师父?舅舅语气虽然平常,但这话背后总有股凉意。
“景良,焱兄可曾有什么东西,叫你转交给我?”
“有的,”景良将那随身包裹打开,拿出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破旧木盒:“这是师父让我交给舅舅的。”
林苏臻接过,却没打开,只是盯着她:“你可知里面装着什么?”
装着什么?
景良也懵了,被林苏臻盯得后背发凉,一时张着嘴不知怎么回答。
苏臻眉头微蹙,微笑道:“景良不必害怕,这也不是要紧的东西。”
不要紧?
不要紧师父会千交代万交代让她保存好?
景良暗咬后槽牙,微微欠身:“师父只让我交给舅舅,景良愚钝,不敢擅自打开。”
“果然是个孝顺孩子。”
正说着,林苏臻招手让她过来,只见木盒轻启,里面躺着一个...
“你可知这是何物?”
景良不敢妄言,暗自咽了咽口水,说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这是...玉玺?”
“不错,你看这儿。”林苏臻将玉玺拿起,指着破损的一角:“你可知为何?”
景良颇有骑虎难下的感觉,脑海浮现着师父讲过的奇闻轶事,突然想起了一个典故,半开玩笑道:“当年清王莫不是用此物,砸向刺客的?”
林苏臻将玉玺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不住地点头。
这还真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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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听师父说过,这“传国玉玺”前身是冀州荆山的一块璞玉。后来清王一统天下,夺此璞玉制成传国玉玺,为天下之宝,还用它击倒过刺客。
历代君王掌权,都需有玉玺的加持,才能成为正统之君。可百年前五胡乱华,传国玉玺历经多人之手,最后也不知去向。
若这就是传国玉玺,那师父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这边景良在心中惊叹,那边苏臻在点头惊叹:“果真是和氏璧,天下至宝啊!景良你说,千年来为何无人将这缺角补上?”
曾有君王想用金子补上,还没补就灭国了。
景良心里想,但面上仍维持一番柔弱小女子的模样:“传国玉玺乃灵蛇之珠,每每出现常有天地奇观...若补上,岂非忘却了清王?不尊于天地?”
林苏臻听完景良的回答,心中颇为赞赏,目光锐利:“景良聪敏,可知若无奇观,又该如何?”
“此物消失百年,如今重返人间,定是遇见了明主。天地奇观不可揣测,而昏君当道,明主自现,岂非人道奇观?”
这么明显的讨好,林苏臻倒也很受用,又将玉玺放了回去:“如今缺角有了,就差一个人了。”
差个人?
确实。
玉玺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担保它真实的人。
当年一个采玉的人送了三次和氏璧才让人相信此玉非凡,若献玉者是一个有天人之姿的人,那定让人容易信服。
想象一下,一个乞丐和一个仙风道骨的人同时拿出一块玉...
哈哈哈,若是逆向来看,往往最不可能的,才是真的。
不对啊,若差个人...景良稍微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看着舅舅盯着木盒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是个野丫头,说大点也就是个小姐,如何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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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良正琢磨着找个借口开溜,有一个侍卫及时救场:“大人,杨将军、尹将军、刘统领等人求见。”
太好了!
见一众将领掀帘准备进来,景良连忙告辞:“舅舅军务繁多,景良便不打扰了。”
都走了半步,被林苏臻硬生生叫停:“景良留步。”
见众将领和景良大眼对小眼,林苏臻假装无事发生,从容地将那木盒放在了桌子边上:“我这个外甥女聪慧,兴许还是个小福星呢。”
是不是小福星难说,此时将她留在这,明显是要让她也参与军事?
“妹妹。”
景良一抬头,不知杨恪什么时候偷偷站在她身侧,低下头甜甜一笑。
两人眉来眼去之时,一将领拿出一封信,递交到林苏臻眼前:“大人,侦察兵来报。朝廷一直不曾下令,眼下各城知府也不知该守该攻,松城各官员都唯知府马首是瞻,既如此,大人不如派人说服松城知府,也好保存军队实力。”
景良停下抛媚眼和莞尔一笑,不禁挑眉:早就听闻松城军事力量薄弱,如今连用兵攻占也不舍得了?
而且...如今舅舅叛乱两日,萧将军也叛逃两日了,朝廷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莫不是纪宸这个奸臣,又在想什么花招?
又有一个将领开口:“军队积压在一处,帝京人心惶惶。粮草与兵力乃我军所缺,因而降服为上,强攻为下,我赞同刘统领所说。”
林苏臻将信展开,也点头:“既如此,便派个能说会道的去。刘羽,你可有人选?”
刘羽拱手:“我带来一人,说是有办法。”
这时,一中年男子掀帘,一缕胡须故作沉稳道:“草民蒋孝,见过林大人。”
林苏臻神色怪异,可还是保持着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蒋孝,你如何助我青龙军拿下松城?”
蒋孝眼神一转,颇为得意地拿出一块玉石:“草民不才,从小在张府任职,看着张少爷长大的。且草民早年得高人相助,高人送我一块神玉,草民也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有草民在,张二爷定会招降于大人,松城啊,唾手可得!”
蒋孝?简直可笑!
夏景良悄悄对杨恪说:“我瞧这人,名字该是三个字的。”
“这怎么说?”
景良捂着嘴:“人如其名,便是讲笑话...”
这边两个人偷偷笑着,另一边林苏臻彻底沉下脸:“刘羽,你若想继续做总督,大可现在前往帝京面见丞相。”
刘羽忙跪下高呼:“大人不敢!这蒋孝前来投靠我青龙军,属下才带他前来的。”
那蒋孝也是反应出了不对,随着刘羽一同跪下,一时营帐内只留下烛火滋滋的声音。
“罢了,起来吧。”
景良接收到林苏臻的眼神信号,又看着杨恪一如既往的温柔笑肉,也感受到屋内明晃晃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我...倒有一计。”
众人惊讶之余,蒋孝在一旁瞪着他那小眼睛,又想出个坏心思:“哎呦,二夫人聪慧,有何见解啊?”
二夫人?
这自作聪明的小老头!
且不说林苏臻表情有多阴沉,刘羽看他的眼神都要冒火了:“林大人,蒋孝此人目光短浅、口无遮拦、实在可恶!属下这就将他赶出去,还望林大人和夏姑娘切莫动怒。”
门口的侍卫正摩拳擦掌准备把这个小老头扔出去,景良却阻拦:“舅舅,此人虽不懂礼数,长相猥琐,身份普通,但如此赶出去,有损我青龙军的包容大度。”
景良又转身,对着蒋孝冷笑:“蒋先生得高人相助,连我也不认得?”
蒋孝见气氛紧张,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三寸不烂之舌也直打哆嗦。杨恪走到景良身边:“不知妹妹有何良方?”
女孩一拱手:“圣人曾说因材施教,而劝人之事,亦是如此。且天下之争,攻人为下,攻心为上。松城知府乃绝顶忠义之人,断不会轻易反叛,那便找出个理由,证明皇帝并非可忠可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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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恪顺着她的话:“妹妹是有妙计了?”
众人饶有兴趣,景良却摆摆手:“妙计谈不上,只是天公作美,恰好听到了一个故事。”
杨恪第一个质疑:“故事?坊间传闻之事,大多与真事有本质的出入。”
景良望着杨恪精致的面容也不忍生气:“张知府忠于皇帝,大多是因为皇帝于他有救母的恩情。曾有记载,先帝的丽妃死于难产,皇嗣刚生下来也早薨了,而城主母亲当年是替母亲和孩子祈福的“多福女”,后宫斗争凶险,便让多福女成了替死鬼。先帝也愤怒,便决定以绞刑处死。说来也可笑,多福女是送福的,到最后,自己却没了福气。”
女孩顿了顿,又说:“本来这事无可非议,板上钉钉。秋后问斩在即,十皇子却突然找到了端倪,请求彻查此案,也因此救下了她。后来找到了凶手纯妃,就送多福女出宫了。这多福女后来还被十皇子照料,得到了一大笔钱财。”
“这个故事不假,当年是有个多福女,没想到此人竟是张知府的娘亲。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劝说?”
说话的人身材高大,若说面相并无特别之处,倒是侧脸有一浅浅的月牙型胎记——应当是青州总兵尹树升。
尹兰姐姐的亲爹。
景良听说过尹树升此人才德兼备,和舅舅是知己的好友,不由欠身:“大人莫急,这只是故事的前一半,至于这故事的下半段,还是有人不该听到的好。”
她都不用转头,就能想到蒋孝吹胡子瞪眼,一脸不屑的嫉妒模样。
苏臻点头:“你若有把握,这几日就带人去松城可好?”
这是真让她参与军事?
舅舅这是要她一个女子,也参与到青龙军的事务里?
别啊,她还想多活几天!
虽然在场的将领并未阻拦,可她也能想到这事的不合情理,但也不敢拒绝:“景良自然是听舅舅的。只是,我刚下山不懂规矩,又不懂是非争辩,舅舅还是派个稳妥的人去,我笨口拙言,还要请大人们教导。”
你来我往,又讨论了许多要紧事,最后先安排景良和杨恪二人前去松城作说客。
入军营的第一个任务,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