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公主
五公主慕晴刚到翊坤宫，就见自己的慧娘娘急匆匆地赶到正厅。
“给慧娘娘请安。”小姑娘声音轻柔，面纱之下的小脸白白净净的没有血色。
慧贵妃眉头微蹙，眼神带着心疼，将她温柔扶起：“晴儿来了，快坐。”慧贵妃招呼着将她拉到长椅上，擦了擦她额头上的细汗：“虽说五月就入夏了，可瞧瞧你，手这么冰凉，额头上又有细汗了。陈浠，快拿个暖炉来。”
慕晴听到这瞪大了双眼，连声拒绝：“不劳烦陈姐姐了，咳...咳，这么些年都是这样的，不妨事。”
“唉，吃了这些年暖香回转丸都不见好，等本宫寻到良医，定要治好你的顽疾。”
两人正执手说着话，那陈浠已经将暖炉递到慕晴跟前了：“殿下，这是暖炉。殿下不必担心，这翊坤宫的暖炉，可是一年四季都有呢。”
那个叫陈浠的姑娘，虽说是个宫女，可衣着气态皆是主子的气派。上下一瞧，全身最显眼的就是她那白皙的皮肤，比瓷娃娃慕晴还要白上几分。微微上挑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极具神采，在柔和稚嫩的脸上添了几分妩媚。
慧贵妃听陈浠语气颇有调侃，笑骂道：“怎么，尚宫局不够你胡闹，如今要到我的翊坤宫了？”
“瞧奴婢的笨嘴，有几条命惹娘娘的嫌？对了，昨儿太医院新来了一批好药材，有人从东海得了千年人参，我替殿下讨来了，午后就送到您宫里。”
“咳..多谢陈姐姐。”
“既然殿下来了，奴婢就先去太医院了。”
“这么早就去？你等等，”贵妃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她：“你要去，将这个送给高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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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值中午，屋外虽艳阳高照，日高风暖，可夏季凉风一吹难免咳嗽，慧贵妃就轻搂她的肩，领她去了西侧殿。
“本宫知道你未用午膳，也没有胃口，就让小厨房做了百合糖糕，来尝尝。”
慕晴轻咬一口，点头表示肯定：“我素日用膳总不尽兴，唯有您的糖糕才能解馋。”
“晴儿，这衣服可还喜欢？”
“慧娘娘一向待我如此好，我怎会不喜欢？”慕晴低头莞尔：“珠绣精致，白鹿栩栩如生，娘娘的眼光当真脱俗。对了，我刚见王公公从翊坤宫出来，父皇在娘娘这里？”
慧贵妃笑意僵了一下，又熟练地勾起嘴角：“还是晴儿聪慧。陛下昨夜贪杯，正在睡觉呢，晴儿若想见他，告诉本宫就是。”
而此时的慕晴糯糯道：“慧娘娘，其实...晴儿今日，有一事想要求您。”
见她有为难之色，慧贵妃忙说：“你想说就说，在本宫身边就自在些。你们都出去吧。”
看慧贵妃屏退了众人，慕晴淡淡一笑：“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想请慧娘娘求父皇，别给唐煜辰赐婚了。”
赐婚？
凌漪雅眉头微蹙，想起不久前慕如华曾被纪宸忽悠着，给禁卫军三大队统领唐煜辰和京师卫所督察高文远的女儿赐婚，说是要让“文武一家”。虽然有这个打算，但圣旨却一拖再拖。
“可是唐煜辰让你来求我的？”
瓷娃娃轻轻点头。
“赐婚一事，若无个理由，怕是不好决断啊。”
“慧娘娘有所不知”瓷娃娃拿出一封信，“这是榆林城督察写给唐兄的。唐兄与高小姐虽未结婚，可高文远已经将唐兄当成自家女婿了，借着父皇的口风，不仅揽去了榆林城运盐的差事，还在武试上放出百两银子换禁卫军的消息。咳...咳，本来卫所就面临改革，如今募兵令一来，高文远借着唐兄禁卫军的身份打捞一笔。如此，赐婚是件小事，高文远卖官鬻爵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见慧贵妃一直沉默着，瓷娃娃也开始说些好处：“娘娘若帮了唐兄，丞相那边好说辞，又白白救了一条命，从高文远这条线查下去，少不了能抓住卫所的把柄，也更好巩固娘娘的地位啊。”
慧贵妃知道慕晴自小聪慧，今日第一次听她分析朝中的是非，竟有些奇怪的感觉。
后宫之人最是忌讳谈论政事，皇帝虽然不在，但礼仪不可废。
慕晴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像一个久居深宫的娇弱公主，又咳嗽几声：“咳...咳，慧娘娘，我自小多病，不爱与各姐妹兄弟玩笑，这些年都是慧娘娘照料我...”
慕晴虽是五公主，可刚出世不久，生母纪贵人就因病离世了。那纪贵人是纪家的庶女，如今丞相纪宸的姑姑，原也不受宠，加上慕晴这些年体弱多病，也一直不受皇帝宠爱。
不受宠爱事小，可她多病，而且昌平五年纪家被贬，她也受到了牵连。虽然不爱出去闲转，也总有人去招惹她，前九年也闹的甚是烦心。
六年前慧贵妃进宫，与瓷娃娃一见如故，慕晴孤单寂寞了这些年，总算有了依靠。
慧贵妃用玉指将慕晴鬓边碎发整理了一下，又搂过她的肩：“晴儿，你拿我当依靠，我是很开心的...对了，”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镶满金玉珠翠的盒子：“这是我命朔方的工匠做的，你瞧瞧？”
令人眼花缭乱的盒子一打开，里面只有一块红色的素锦，上面放着一朵玉石做的花。
“这真是金材翡翠玉身藏，红菱素锦琥珀光。真是极美，不知这是什么花？”
慧贵妃笑笑：“晴儿洋洋洒洒好才思，这个啊，是曼陀花。”
她曾在书上看过曼陀花的“妖娆之姿”，眼前青色的玉石精雕细琢，将曼陀罗的气韵勾勒的尽兴。
“曼陀罗花迷人，但不知娘娘为何要送此物？”
“虽然晴儿二月就举行及笄礼了，可我想着你十五了，送些俗物总不好，就找人做了这玉花。可采到好玉不易，雕琢亦不易，这才晚了几个月，你莫要怪我。”
确实，朔方城在遥远的秦州，从前与楼兰相接，和帝京相隔千里。而且昌平三年楼兰破国，众多楼兰百姓涌入朔方，楼兰的雕刻技艺出名，这绿色的曼陀花...也属实是慧贵妃用心了。
与此同时，陈浠也来到了太医院。
“唉...”
“高兄今日为何总是叹气啊？”
“唉，不瞒你说，是因为看到了些不该看的啊。”
陈浠本来想进去取药，听见这个，便停在了转角处。
“高兄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指定不说出去！”
“小声点！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那高兄，我去把门关上...”
听见一个太医想要出来，陈浠有些紧张和无奈，刚想开溜，就听见那“高兄”说：“罢了罢了，左右无人，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高太医，真是会卖关子。
“高兄请讲。”
“我今日路过飞鸾殿，看见一个侍卫悄摸摸出来了。”
飞鸾殿？这不是慕晴的住处吗？
“哎呦，这飞鸾殿住的可都是公主...这侍卫怎么敢偷偷进去？这侍卫是何人？”
“我远远的看，像是唐统领。”
陈浠察觉到不对，猛地提起精神。
唐煜辰偷偷见了慕晴？！
“三队统领唐煜辰？我听高文远说，他不是和高小姐赐婚了吗？”
“对呀！如今飞鸾殿就住着两位公主，七公主才四岁，难不成他是去见奶娘了？”
陈浠见有个两个药童前来，忙噤声让他们陪自己听。
“哈哈哈，高兄，听你这么说，这五公主刚满十五，这唐煜辰领莫不是...爱上了金枝？”
陈浠深吸一口气，拳头逐渐攥紧。
“哎呀，不止呢！那陈浠不是和唐煜辰青梅竹马吗？唉，这唐大统领果然是风流啊！来，当归整理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这是咸福宫...”
陈浠缓下神，又听了会儿无关紧要的，拉着两个药童到了外面：“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吧。”
“这..陈姑娘，这高太医的意思，就是唐统领和五公主...有...有私情？”
陈浠点点头，又摇头：“这事是假的。但高太医污蔑皇室成员，罪无可恕，来日我叫你们做人证，都知道该怎么说吧？”
两个小药童忙不迭地点头。
“对了，陈姑娘，您既然来了，这药就先交给您吧。”
陈浠本来都拿上了药，却又放回药童手里：“不必了，这东西今后都不用了。”
“姑娘这个月一直拿这方药，为何又...”
“今天是五月初十，我拿了九日的药，身子已经大好了，你们拿回去放到药库里吧。”
卷云缓缓滑过天空，遮住了午后浓烈的阳光，世界仿佛突然变暗了。
唐煜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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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风平浪静，宫外也享受着最后的清闲。
陈仲奎进入丞相府时，纪宸正站在池子边喂鱼。
“拜见丞相！”
“你先收着吧。”
陈仲奎想递信的手僵住：“大人，高小姐...自缢了。”
纪宸并未回头，倒是兴趣盎然地看着池中抢食的小鱼群。只见不远处有一只小鲤鱼呆头呆脑，一直没有凑过来，便朝它撒了一把鱼食。小鲤鱼一下就被围在了正中间，更加慌乱了。
他笑出了声：“这小鱼，只怕是又没有食儿可吃了。”
陈仲奎茫然，他不敢上前去看池中之鱼，只得轻轻点头附和，默不作声。
“你可知，一条小鱼若两个月吃不到食物，就会消瘦至死；可若两个月天天有充足的食物，便会胀肚而亡——你能文善武，来说说其中奥秘？”
“因为...不懂取舍。”
“说说高小姐吧。”
“高大人知道此事不敢声张，偷偷找了城东的李仵作。这是李仵作的呈文。”
“高小姐死于什么毒？”
陈仲奎又僵住了。
“此药是常见的药，可若长期服用，会使人于无形中毙命啊...”
李仵作的话还在耳边，陈仲奎知道纪宸聪明，便和盘托出：“高小姐死于慢性毒。”
“罢了，高家死就死吧，不过此事你做的很好。”
陈仲奎寒门出身，本来仕途无望，可六年前纪宸同吏部颁发了选官令，大肆扶持寒门子弟，这才让他有了机会。
如今虽是个芝麻官，但是在纪宸手下做事，也算入了官场。
虽然做的事情...都是帮丞相探听诸位大臣家里的琐事。
“报——大人，八百里加急，青州知州林苏臻谋逆，带兵出了鲁城了！”
陈仲奎刚还在想自己的官路怎么走，被这“谋逆”一下子打昏了。
纪宸难得做出慌张的样子：“萧将军呢？萧若诚在平原城，离青州不远...速速传令，让镇国大将军萧若诚带兵前往鲁城。”
“大人，想必不过多久便会有许多人来丞相府，这...”
“...罢了，林苏臻此去，废不了多少时日。你去叫李将军和他儿子来丞相府，其余人都不准进来。”
“遵命！”
纪宸回头对着吓得说不出话的陈仲奎，干净利落地喊了一句：“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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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丞相府并不是纪宸儿时的住处，而是承袭了禹王，当今陛下四叔的府邸。
禹王是一极富建筑才子之名的闲散王爷，无心于政事，只喜欢研究各地特色建筑，年少时曾游历九州，而立之年回到帝京，亲自设计翻修了王府。
王府风景别致，融九州风土于一体，宏伟广阔，景致丰富。既有帝京的繁华盛景，又有扬州的烟柳画桥，更有荆州的山涧小溪，在方寸间觅得千山万水的风情，足见禹王对生活的用心。
只可惜禹王在不惑之年便染病去世，一生云游四海沉醉于建筑，未娶妻，也未曾留下子嗣，王府便空置了。
直到六年前，纪宸被赐予此宅，这府邸才重现生机。
一路曲曲折折，风景变化万千，陈仲奎一直低着头跟在纪宸身后，二人一时无话，就这样走到了一处洞口。
外面有人谋反，如今孟朝生死未卜，应该所有人都是紧张的应对叛军啊，可作为二把手的丞相大人此时居然在带他...逛园子？！
“来吧。”纪宸首先钻入洞口，陈仲奎见此，忙跟了进去——
豁然开朗。
目之所及是一大片竹林，在日光下随风轻微晃动，竹叶簌簌，绿意弥漫，宛如仙境一般。
清幽深处，是一处雅居，隐隐有琴声传来，妩媚风流，撩人心弦。
“这儿鲜少有人知道。”二人说着穿过了竹林，走到了雅居前，只听得琴声戛然而止，伴着琴弦的颤音，有人缓缓拉开门。
“这...”陈仲奎颇为震惊，本以为丞相金屋藏娇，可眼前之人，竟是个阴柔儒雅、雌雄难辨的男子。
...断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