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锅底跟菜陆续上齐，大火煮的汤汁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火锅的香气钻出来，王星语早就馋的不行了。
“很快就可以吃了。”秦然把菜煮进锅里。
王星语手忙脚乱的弄着调料：“好嘞。”
看着她跟面前的各种小料过不去，秦然觉得还好她伤的不是右手。那么热爱美食，在吃饭这个环节上可不能出问题。
许是被他一直盯着有点难为情，好不容易调好了自己的那碗，还好心的问他：“我调的小料很好吃的，你要试试吗。”
“谢谢，我自己来。”
“好吧。”耸了耸肩，像是在替他感到遗憾。
“我经常来这里吃。”秦然动手开始往自己面前的小碗中添加东西：“味道很不错。”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王星语说道。
秦然很利索的就调出了自己要的蘸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不小心被溅到的油渍，反问她：“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这里不好吗？”
“不是不是。”王星语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这种大老板看起来一本正经，很难想象撸起袖子在锅里涮菜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我之前也没接触过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样……不都是按照常规设定来想象的嘛……”她越说越小声。
“我不是很在意这些，好吃就行。”他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了椅背上，露出了里面打底的白衬衫。解开手腕处的扣子，微微往上卷了一圈儿：“火锅热气腾腾的，能让我感到一种尚在人间的真实感。”
与常人稍显不同的家庭背景注定了他有自己的责任担在肩上，这是他无法选择跟拒绝的东西。但一个人骨子里带着的天性，是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也磨灭不了的永恒。
他喜欢在一场场尔虞我诈的较量中抽身后去体会人生里最质朴的真实感，只有这样，才会觉得他是他自己。
或许这也是他鬼使神差把王星语要到身边的原因，他觉得她身上有那种感觉。
尚在人间的真实感——王星语偷偷记下了这句话。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秦然拿起筷子伸进锅里：“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来，那个时候还不能吃辣，我妈就会点一个鸳鸯锅。”
“那他们现在……”她小心的询问，不太了解他的原生家庭，生怕说错了话。
“在另外一个城市，我们关系很好。”秦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吃吧。”
“好的好的，我自己来，你也快吃。”王星语放下心来，全力投入眼前的美食里。
一顿饭吃的两人舒舒服服，从火锅店出来后，秦然把她送回了家。
火锅味重，到家后在陈佳佳的帮助下洗头擦身，换了睡衣。
满足的坐在沙发上，陈佳佳拿着毛巾给她擦着头发：“你说你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室友。”
“是啊是啊”王星语嬉皮笑脸的：“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再说了，咱俩关系可不是室友啊！简直就是亲姐妹。”
“你就是这张嘴。”陈佳佳笑骂道，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头：“要用吹风机吹一下吗？”
“哎呀不用。”王星语转过身体把她拉了过来：“你快过来坐下。”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太幸运了。”王星语朝着她撒娇。
“别来这套哈。”陈佳佳逗她：“工资拿到了请我吃大餐！”
“那必须的。”王星语爽快应道。
——
第二天一早，王星语把发言稿打印出来给秦然送了过去，他看了表示没问题，让王星语把公关部的负责人叫上来开个短会，便让她先去准备着待会儿的事情。
这次的记者会在公司会议室召开，等到公关部的人上来之后，她就先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
到了会议室，整个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公司的人都知道秦总换了个暂时助理，却还没有跟她真正打过照面，所以她一出现，就收获了很多打量的目光。这多少让她觉得有点儿别扭，但还是佯装镇定的仔细检查着现场。
直到有一个人来跟她说准备完毕，邀请来的媒体可以进来了。
王星语点头：“那就让他们先进来吧，我去通知秦总。”
回到秦然所在的办公楼层，告诉他会议室那边已经媒体已经开始进场了，如果可以的话准备准备就可以开始。”
秦然跟办公室里的人一起走了出来，前往会议室的路上他告诉王星语不用站在前面，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就行。
“秦总，我可以的，不影响我工作。”她认为这又是秦然对她的特殊照顾。
谁料秦然转过身来，指了指她的胳膊：“每一个员工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维护好形象很重要。”
……王星语顿悟了。
发布会开始后她站在最后面，看着面对各种镜头的秦然有条不紊的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份用苍白文字组成的官方化发言稿，经过他的嘴里说出来显得自然又流畅，面对有些记者略显刁难的问题，他也能轻松化解。
年轻有为啊，王星语在心里赞叹着。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看来周岩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星语姐！”
结束后她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回过头一看，是小可。
“小可，你怎么在这儿。”王星语很惊喜。
“报社也接到了邀请函呀！这不是你在这儿吗，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小可还是那么叽叽喳喳。
“瞎说什么呢，是公关部邀请的媒体，我又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情，看来秦然已经把他们报社当成“固定合作对象”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刘没来吗？”王星语四处张望。
“他先回去了，待会儿还得跟风哥去跑采访呢。”
好久没看到以前的同事们，正好又快到午饭时间，她带着小可来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说是请她吃午饭。
“星语姐，你这两天怎么样啊？”到了餐厅后小可询问着她最近的情况。
“挺好的，你们呢？报社忙不忙？”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天天的，跟打仗似的。”小可喝了口果汁，跟她抱怨道。
“不过秦总说话还挺算话的，第一阶段的赞助第二天就打过来了，主编现在也不用天天出去应酬。说是要提高我们报纸的整体质量，反正就是事儿特别多。”
“这不挺好的嘛，咱们报社越做越红火。”王星语笑着看着她。
两人吃过饭后道别各回各的地方，约定了下次叫上其他人，大家再一起聚聚。
时间过得很快，王星语对这份新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她跟秦然之间似乎培养出来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脱离了厚厚的绷带，被简单固定着，离完全恢复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但秦然说他助理被外派目前回不来，便请她再多留一段时间，她没有抗拒，顺着答应了下来。
这天下午，她照常工作着。却在这个时间接到了陈佳佳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语气很不好，只是问王星语现在能不能请假出来找她。
认识这么久，还没有看到过陈佳佳这种状态，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忙应允了下来，让她等着。
跑去跟秦然请假，希望他能准她的假。
“出什么事儿了？”秦然抬手看了看表，离正常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
“我朋友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得过去看看她，如果下午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准我半天假，可以扣我工资。”王星语拜托道。
想着下午也没什么大事儿，便准了她的假：“去吧，注意安全。”
“谢谢秦总。”跟他道谢后连忙照着陈佳佳发来的地址赶过去。
楼下大堂的周岩跟她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每次上下班都会见到，他对王星语的印象很好。当初是自己不小心误伤了她，她不但没追究，还跟秦然建议解决了他的工作问题。现在母亲也在稳定的恢复中，一切似乎都在变好，虽然还是没有找到当天的罪魁祸首，可他现在的心态已经越来越平和。
看到她急匆匆的跑下来，周岩忙上去问她：“怎么了？跑这么急。”
“我有点事儿，先走了哈。”她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诶，慢点跑。”周岩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喊道。
赶到陈佳佳所说的公园，找了半天才看到她红着眼眶坐在长椅上，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王星语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了来。抬手搭上来她的肩膀，把脑袋凑到她旁边去：“怎么啦？大白天的哭鼻子呀？”
陈佳佳没回答。
半晌，王星语晃了晃她：“不要不说话嘛，有什么事跟我说呀。”
无论怎么哄，她就是一言不发。最后王星语也没了辙，只好先把她带回家。说着要回家，她倒是乖乖站起来跟着走了。
坐在客厅里，王星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大口大口喝下去后才开口。
“缓一缓了好点了吗？现在告诉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我好像没有家了……”她缓缓开口。
陈佳佳从小就知道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其他的小朋友可以肆意在妈妈面前撒娇。幼儿园时期，她也学着住在她家隔壁的小姑娘一样，手脚并用的爬上妈妈的膝盖吵着要吃冰淇淋。
没有想象中慈爱的安抚，她妈妈冷冷的把她放在了沙发上，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不要试图用任何哭闹让大人妥协，这招永远行不通。她被妈妈脸上的严肃吓得大哭起来，可没人来哄她，也没人叫她吃饭。直到下晚班回来的爸爸看着她狼狈的在沙发上躺着，叹了一口气，把她抱进了房间。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最深刻的一件事，从那天以后。她便不有类似的举动，她一天天长大，跟父母的关系也一天天的疏远。
他们之间的相处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从来不会争吵，也从来不会亲密。他们也像正常家庭一样，父母给小孩提供教育条件。物质方面，该有的她一样不缺，却从来没有过情感上的交流。母亲冷漠，父亲沉默。一家人就像生活在一个冰冷的地窖里，压抑又沉闷。
她最喜欢的是她的姑姑，她姑姑像所有正常母亲对待孩子一样对待她，这也是她童年生活里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平凡温暖。所以在她有能力自己生活之后，就逃离了那个地方。
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她想着自己已经长大了，也许父母是有苦衷的，可以由她来主动修补一下跟父母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特意请了一天假，回去陪她们。父母办了提前退休，现在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呆着。陈佳佳到家的时候，她正在择菜，看到好久没回来的女儿，倒是难得的扯出一个微笑。她过去帮忙，算是有了母女俩难得的和谐时光。
做好饭菜，父亲也从公园下棋回来了，一家三口总算是坐在了一张饭桌上。吃饭期间，陈佳佳拿出了她给母亲买的生日礼物，对方却只瞟了一眼，冷静的说了谢谢，而父亲依然机械的往嘴里扒着饭菜。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崩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可以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
母亲唠叨、父亲和蔼，一家人吵吵闹闹，日子过的慌乱又踏实。
回想以往的种种，她爆发了。把这些年的不解、疑惑、委屈都吼了出来，她期望能够得到一个回应。无论什么样的回应，她只想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而已。
可惜她没有，对面的人看着歇斯底里的她，仍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忽然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回房间拿了剩余的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家。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陈佳佳呆呆的盯着王星语，喃喃自语道。
王星语知道她跟父母关系不好，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也许他们有苦衷呢？”王星语只能这样劝她。
“我知道，所以我试图去了解他们。父母爱孩子不是天性吗？为什么他们能这样。”她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来自最亲的人的冷漠才是最伤人的刀子。
陈佳佳哭累了，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王星语看着她，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的家庭很幸福，她没有办法想象陈佳佳在这个环境里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她突然有些想在老家的爸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