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异变陡生
蜀大 望江校区 铭章楼
天已经微微擦黑了，女孩穿着松垮垮的棒球服，圆领下稍泄糯白的锁骨，坐在僻静的凉亭里荡着腿，微蹙蛾眉。
高妍现在有些心神不宁，一向注重形象的她今天在形体课结束后胡乱地套了件外套就闷头走出了教室，心里面如同一团乱麻般怎么也理不清。
她今天闯祸了。尽管从小家境优渥对金钱没有太过明朗的概念，但今天秦晓生的失态也让她明白她霍霍掉的那些东西绝对不是简单的钱就能解决的东西。
要知道，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她也知道秦晓生同样不是一个太在乎钱财的人，虽然平时凶巴巴还一副抠门的样子，但其实那家伙除了他师父送的破富康以外，就没在乎过其他的东西。
楼上的刘大爷喜欢鸽子，秦晓生二话不说就把天台借给老人安鸽笼，甚至还找游击队砌了酒店里的防火梯，方便老人上下。
她开瑜伽房租铺面，秦晓生就笑呵呵地说支持大学生创业，只两千块一月便把百来平的临街旺铺租给她这个在电话里认识甚至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知道她教完课没时间做饭，便变着法地邀请她一起吃饭，乃至于让她连蹭饭都成了习惯。
她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也很清楚男人的套路，可还是忍不住去隔壁俩活宝那蹭饭吃，只图个氛围。因为那家伙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别人戒心的人，所以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有欠他的地方。
毋庸置疑，她是喜欢秦晓生的。
但同样的，她也因为自认为看穿秦晓生老好人的内在而感到痛苦，不知道对方的心意。
“叮！”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将高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是想怎么赔偿他的事儿吗，怎么又飘到其他地方来了。”女孩脸色微红，拿起了手机。
是秦晓生发来的彩信。
“中午的事儿是老张吓唬你的，药材都在这只袋子里，你煮的只是一些食材而已。——白色塑料袋.jpg”
嗯？真的吗？不会是他安慰我的吧？高妍看着自己被生山药划伤的小手，将信将疑。
无根的冷风吹起枯叶，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嘶……好冷，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起身准备回去，一股刺鼻、带着浓重水锈味的黑影挡在了凉亭前。
抬起头来，高妍只觉得恍如一桶冷水浇到了头上，凉到了骨子里。
视线所及，一个浑身湿透、皮肤死白的矮小男人靠在凉亭的柱木旁，他转过头来，满是白翳的眼睛里传递出戏谑的神色，朝高妍吐出了紫黑色的舌头。
“嘻嘻嘻，找到你了呢。”他笑了笑，脸上因泡水而发白的腐肉如墙皮般剥落，砸在地上发出恶心的“啪叽”声。
高妍小脸一白，撕心裂肺地发出恐惧的尖叫。
……
与此同时，锦城机场 t10航站楼
秦、张二人无聊地并排坐在机场公路的护栏上，小腿一摇一晃，望自己的嘴里滋着红尖叫。
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秦晓生的师父也没有出现，难不成是飞机误点了？
“咕噜噜噜噜……”秦晓生一口气将脉动瓶子里的饮料挤完，将瓶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哎，你说她怎么不回信息呢，都半小时了，不科学啊。”秦晓生挠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已读”字眼很是疑惑，“以往都是阅后秒回的啊。”
不知怎么的，秦晓生总感觉隐隐心悸，好像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灰机上肿么肥消息？”张黍离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说的是高妍。”
“万一人家有事，或者单纯不想回呢？”张黍离咽下饮料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有什么好回的？非要给你回个‘哦’‘知道了’你就安心了？”
“嗯，很有道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应该打电话问问她。”秦晓生笃定地点头道，“最近你的智商提升异常迅猛，很不错。”
张黍离闻言有些懵。
大哥，我好像是劝你别烦人家吧？宁是如何曲解为打电话求心安这层意思上的？
正在秦晓生拨号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正是高妍。
“哼，看吧，我都说了人家只是没时间……”张黍离冷笑着正要嘲讽，却被秦晓生挥手打断。
秦晓生神情严肃地竖起手指示意噤声，旋即摁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并不是高妍本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尖锐男音。
“嘻嘻嘻，余沧海？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秦道长，怎么不说话呢？”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似乎是在行驶的货车里，“我很不喜欢没礼貌的人，我也很讨厌别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电话那头传来男音变态的笑声，以及高妍歇斯底里的惊叫。
“是柳下跖的人吧。”秦晓生皱了皱眉，开口道。
“聪明，嘿嘿。”男音桀桀笑着，不过听那头渐渐平息的惊呼声，秦晓生知道高妍暂时安全了。
“这女人对你很重要吧？她可真水灵，嘻嘻嘻……”
“嗯，所以你最好别动她。”秦晓生压制着心底的邪火，努力平静回答道，“要我干什么，有屁快放。”
知道是白眉神所为后，秦晓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装疯卖傻，因为他知道，没有用。
对于这些从地府逃出来的亡命之徒，耍花招只会让高妍受到伤害。
“嘻嘻嘻，你急了。”男音揶揄道，“放心，我是个体面的人，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不过，我的同僚们就不一定了，呵呵。”男音威胁道，“大家以前都是过过快活日子的，被关了百年，难免会比较‘浮躁’，你会理解的吧。”
“你敢！”秦晓生厉声喝道。
“嘻嘻嘻，别和我这个小人物放狠话了，一个人来人民南路八号隧道口，有人会来接引你。”男音毫不在意秦晓生苍白的威胁，“柳老大自从被关在地府后脾气就不太好了，希望你别挑战他的耐心，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嘟……”
秦晓生收起被挂断的电话，眼神阴鹜，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终究还是自大了，自己居然在一个从未了解的强大敌人面前耀武扬威，并天真的以为能逃避白眉神的追索。
“老张，你们龙虎山的典籍有记载过白眉神吗？他有什么弱点吗？”秦晓生点上一支烟，拉开了车门，“车上聊。”
现在他得抓紧时间去奔赴柳下跖的鸿门宴，至于接机的事儿只能事后再聊了。
说实话，他连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数。
毕竟有名有姓的妖物阴神或许会因为二人的师门等等有所忌惮，但姓柳的可不会，他和他的手下都是从地府大牢里逃出来的，本就是众矢之的，秦晓生和张黍离的身份反而会激起他的仇恨。
“别想了，那货当了几百年的正神，化形劫都度过了，即便是有弱点，也不是你能对付的。”张黍离无奈道，“再说了，你没办法设坛，在人家面前不堪一击。”
秦晓生闻言一怔，他居然忘了这茬。
对于正一道士而言，法坛就是命根子，大部分保命、镇煞、诛鬼的道法都是要设坛才能进行的，别的都不说，光说一个灵官诀，用纸符、手诀顶多借灵官威能，吓唬一下孤魂野鬼，就连张黍离这种天师府高达想请灵官都得靠运气，更别说远不如其精进的秦晓生了。
但若是在精心设坛之后，只要没犯过什么大戒，他想做法请王灵官来罩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每一个正派持箓法师对于请求正神降临助拳的次数都随着其所受之箓代表的“官职”而定，作为受领“都功箓”的七品法师，秦晓生每年可以求降三次雷坛灵官法身助拳，虽然今年最后一次已经在三环塘用出去了，但柳下跖是肯定不敢赌的。
柳下跖好歹也是混过阳间正神的角色，正一教的门道他肯定比秦晓生清楚，也正因为知道持箓道士的可怕，他更不会给秦晓生一丝漏洞。
正如农夫遇到小蛇，虽然一锄头就能抡死，但同样不希望它长有毒牙。
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那白眉神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探听到他的消息的，根据对方对他了解的程度，以及利用高妍来要挟他的情况来判断，很有可能是能窃听、甚至是直接窥伺的神秘方法，不过明确的是，至少现在他找不到，找出来了也没有意义。
他、以及被绑架的高妍，对于对方唯一的价值不过只是套出关于邱师太情报的工具而已，如果再让对方生出一丝忌惮，他只会在赴约地点看到高妍的尸体。
秦晓生静静地握着方向盘，迅速地整理着思绪，想着应对之策。
“管他的，不管怎么说，我得先去会会那位再说。”秦晓生无奈地调整档位，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白色的富康喷着黑烟发动起来，“你别跟过来了，你过来那货铁定撕票，我待会在锦灌大道把你放下来吧，坐五桂桥那趟车就能回去。”
“那你会很危险。”张黍离皱眉道。
“危险就危险呗，万一人家不撕票呢？”他一扫颓势，居然没心没肺地开起了玩笑，“安心听我的就行，我这么能说会道，柳下跖舍不得杀我的。”
这显然是屁话，一个间接毁了自己法身，还自缚手脚的仇人，白眉神要是心胸开阔到连他都能放过，他就不会被关到阴司大牢里了。
此去，十死无生。